即使已經從魔術師的身分退休,酒吧「陷阱手」的老闆神尾武史仍然有很多機會能發揮他的才能──騙人,以及識破別人的謊言。他曾解救差點被約會對象欺騙的女客,更讓她一試成主顧,每次都會帶新對象來酒吧讓武史「鑑定」。
除了極度敏銳的觀察力,武史更經常透過安裝在酒吧各處的監視器或竊聽器,默默掌握客人的秘密。這個男人真是太可怕了──即便是自己的親叔叔,真世還是不免這麼想。
儘管如此,身為建築師的真世,仍會將工作遭遇的困難向叔叔尋求協助。當她正為繼承亡夫遺產的女人規劃設計,委託人早已斷絕關係的哥哥卻突然冒出,指控女人冒充自己妹妹的身分;一對老夫婦打算將過世兒子遺留的房屋重新裝修,沒想到兒子的前妻懷著身孕出現,主張孩子有遺產繼承權,委託案將被迫取消……
平凡的委託演變成重重疑雲,武史卻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他的行動總讓人摸不透,但真世卻隱隱明白,一場宛如魔術表演、讓人驚呼連連的推理秀即將展開——
渴望將人生重新裝修的女人,困在傷痛無法前行的女人,
為摯愛鋌而走險的女人,在夢想與現實之間抉擇的女人……
當她們的生命看似陷入僵局,魔術師卻輕輕一笑,他明白這些只是當局者迷。
失去了不等於一無所有,手中依然還擁有很多;
幸福原來無須鑑定,最適合自己的,也許早就在心裡。
魔術師把玩謊言,看透人心,但他最精采的絕活──是顛覆人生的困局!
東野圭吾
1958年生於日本大阪市,大阪府立大學工學部電氣工學科畢業。曾在汽車零件供應商擔任工程師,1985年以處女作《放學後》獲得第31屆「江戶川亂步賞」後,隨即辭職,專心寫作。1999年以《秘密》一書獲得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賞」,2001年以《單戀》入圍第125屆「直木賞」,2006年則以《嫌疑犯X的獻身》榮獲第134屆「直木賞」和第6屆本格推理小說大賞,更憑此作入圍2012年由美國推理作家協會主辦的「愛倫坡獎」年度最佳小說,不僅成為史上第一位囊括日本文壇三大獎項的推理作家,更是第二位入圍「愛倫坡獎」年度最佳小說的日本作家。2012年,他又以《解憂雜貨店》榮獲第7屆「中央公論文藝賞」,該書並連續7年蟬連台灣各大書店排行榜,創下空前銷售佳績。
他早期的作品以校園青春推理為主,擅寫縝密精巧的謎團,獲得「寫實派本格」的美名。後期則逐漸突破典型本格,而能深入探討人心與社會議題,兼具娛樂、思考與文學價值。其驚人的創作質量與多元化的風格,使得東野圭吾成為日本推理小說界的超人氣天王。除了最具代表性的《偵探伽利略》系列以及為大疫年代而寫的《迷宮裡的魔術師》系列外,另著有《徬徨之刃》、《美麗的凶器》、《異變13秒》、《黎明破曉的街道》、《偵探俱樂部》、《天空之蜂》、《單戀》、《假面山莊殺人事件》、《在大雪封閉的山莊裡》、《學生街殺人》、《十字屋的小丑》、《同級生》、《操縱彩虹的少年》、《平行世界的愛情故事》、《人魚沉睡的家》、《白金數據》、《戀愛纜車》、《雪煙追逐》、《危險維納斯》、《天鵝與蝙蝠》、《白雪之劫》、《秘密》等書,其中多部作品並已被改編成電視劇、電影或漫畫。
聽到真世提出想要借用一下酒吧,武史停下了正在擦杯子的手。
「我正在納悶,妳無事不登三寶殿,原來是打這個主意。為什麼妳事先沒有向我打聲招呼,就擅自這麼決定了?」
「我現在不是在拜託你嗎?因為還沒有開始營業,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妳沒有看到門口掛著『準備中』的牌子嗎?在開始營業之後,需要做很多準備工作。」
「你可以繼續做你的準備啊,我們只要有桌椅就行了。而且你要做什麼準備?不就只是擦擦杯子嗎?」
「哪有這麼簡單?有很多準備工作,比方說,要先掌握材料的庫存,才有辦法在客人問我要推薦什麼雞尾酒時回答,因為要盡可能清掉庫存。」
「怎麼會這樣?你也太摳了。」
「妳的客人什麼時候來這裡?」
「我和她約了五點。」
真世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手機。目前剛過四點半。
「唉,下不為例喔。」武史繼續擦杯子。
「你別這麼說,以後也幫我一下啦,我難得可以接到這麼大的案子,而且這位客人很漂亮。雖然臉上的妝有點濃,但你應該也會喜歡,而且她很有錢。」
武史把擦好的杯子放在架子上,回頭問:「真的嗎?」
「你是在問哪一件事?是美女?還是有錢人?」
「當然是後者,她是不是有錢人。」
「應該是吧,因為她可以在白金買兩房一廳的房子,而且還要裝修。她說預算控制在三千萬圓以內,但我覺得只要她滿意,應該會拿更多錢出來。」
「三千萬。」武史小聲嘀咕著,露出了盤算的表情,「那真是好客人,她做什麼工作?」
「好像在做投資,但不太瞭解詳細情況。」
「搞不好有金礦。」
「有可能喔。叔叔,你似乎有興趣了。」
「因為有機會接近有錢人有利無弊。妳難得逮到了一個好客人。」
「現在還不能說已經逮到了,關鍵在於她是否會對我提出的設計方案感到滿意。我猜想她也找了其他業者。」
「怎麼了?妳沒有自信嗎?」
「因為上松女士看起來很神秘。」
真世把上次和上松和美的談話告訴了武史。
武史抱著雙臂,發出了低吟。
「這個女人的確很神秘。」
「對不對?因為不瞭解她的生活方式,所以無法決定設計方針。」
「好,那就交給我吧。」武史用力拍了一下胸口,然後打開後方的門走了進去。那裡似乎是他的房間,但真世沒有進去過。
真世豎起了耳朵,隱約聽到了武史說話的聲音,他似乎在打電話。
這裡是武史經營的酒吧,名叫「陷阱手」。酒吧不大,只有吧檯和後方的桌子。武史是真世的親叔叔,她的父親已經去世,所以武史是她為數不多的親人。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動靜,門打開了。上松和美戰戰兢兢地探頭進來。
「啊,上松女士。」真世跳下高腳椅上前迎接,「不好意思,還勞駕您來這裡。」
「我稍微迷路了,因為這家酒吧的入口很隱密。」
「是啊,不好意思。」
「所以是秘密基地的感覺。」上松和美打量店內後說:「妳在電話中說,這是妳叔叔開的店。」
「是啊。——叔叔。」真世對著吧檯後方叫了一聲。
門打開了,武史走了出來。
「叔叔,這位就是我剛才和你提到的上松女士。」
「妳好,姪女承蒙妳的照顧——」武史在說話時,看了上松和美的臉,然後「啊啊」叫了一聲,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剛才聽姪女提到上松這個罕見的姓氏,我就在想,和我的朋友同姓。妳該不會是上松孝吉的太太?」
上松和美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問:「你認識我先生嗎?」
「我就知道。你們住在橫濱的本鄉町吧?」
「不,不是本鄉町——」
「不是本鄉町嗎?咦?那是在哪裡?」
「是山手町。」
「山手町。」武史摸著額頭說,「原來是山手町啊,我曾經去過一次,還記得紅磚的門柱,而且客廳有一個火爐,周圍也有很多大房子……我直到剛才,還以為那裡是本鄉町,但妳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那裡的確是山手町,不好意思,我記錯了。」
真世聽了武史滔滔不絕說的內容,不禁陷入了混亂。上松孝吉是誰啊?紅磚門柱又是怎麼回事?客廳有火爐?武史到底從哪裡找到這些線索?而且看上松和美的態度,武史並不是信口開河。
「不好意思,請問你和我先生是什麼關係?」上松和美問了理所當然的問題。
「妳有沒有聽妳先生提過神尾武史這個名字?我們有共同的興趣。」武史說話的同時,右手好像在暗示什麼般地動了幾下,「我是說這個。」
「啊?該不會是、西洋棋?」
「沒錯。」武史打了一個響指。「大約是七、八年前,有一個提供陌生人下棋的網站,我就是在那裡認識了妳先生,在對戰幾次後感覺很合得來,於是就開始私下聯絡,然後就說要見一次面,於是我就去了府上。記得那次我也有向妳打招呼……」
「我嗎?」
「妳不記得了嗎?因為我們並沒有聊很久,那天妳好像剛好要外出。」
「這樣啊。你這麼一說,好像曾經有過這件事。不好意思,因為經常有很多客人來找我先生。」
「妳不可能記住每一個人的長相,所以不必放在心上。沒想到真世的客人就是上松先生的太太,真是太巧了。」武史看了真世一眼,突然歪著頭,然後將視線移向上松和美,「咦?剛才聽姪女說,妳是一個人住,請問妳先生呢?」
上松和美露出寂寞的笑容說:「我先生三年前離開了。」
武史用力嘆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雖然他上了年紀,但看起來很健康,所以是因為糖尿病的關係嗎?」
「對,在八十二歲時離開的。」
「太遺憾了。因為西洋棋的網站關閉,我們也就慢慢疏遠了。雖然有時候會想起他,不知道他好不好……願他安息。」
「謝謝。」
「所以這三年來,妳都獨自住在那棟房子嗎?」
「對。」
「妳一定很孤單,所以這次下定決心搬家嗎?」
「其實我原本打算一輩子住在那裡,因為那棟房子裡有我和先生之間滿滿的回憶,但是半年前被闖了空門,所以我覺得一個人住在那裡有點害怕。」
「闖空門?那真是太危險了。」
「幸好我當時不在家,想到萬一我在家的時候被闖空門,就感到不寒而慄。」上松和美雙手在胸前交叉,抱著自己的身體。
「妳說的完全正確。真世,妳們可以去後面的桌子討論,向上松太太好好說明妳充滿自信的設計方案。因為上松太太對我也很重要,所以妳千萬不可以失禮。——上松太太,我姪女雖然做人方面還有待加強,但身為建築師的能力值得肯定。如果有妳不滿意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訴她,也可以提出各種要求。」
「好。」上松和美面帶微笑回答。
「上松太太,我們裡面請。」真世雖然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還是帶著上松和美一起去了後方的桌子。
「可以請你不要自作主張嗎?我剛才真的慌了手腳。」真世送上松和美離開後,向吧檯內的武史表達了抗議。
「妳是在說哪件事?」
「那還用問嗎?你突然提到上松太太的老公的事,你是怎麼查到的?」
「那種事輕而易舉。我聯絡了熟識的房屋仲介,請他幫我查一下橫濱目前在出售的透天厝,結果查到了一棟屋主姓上松的房子。」
武史操作著平板電腦,然後把螢幕出示在真世面前說:「就是這棟房子。」照片中是一棟結合了日本和西洋風格的房子,紅磚的門柱很引人注目。旁邊有一張格局圖,可以看到客廳內有火爐。屋主名叫『上松孝吉』。這是很重要的個資,果然物以類聚,那個房仲完全缺乏職業道德。
「上松在八年前購買那棟房子,當時的價格是一億六千萬圓,而且沒有貸款,用現金一次付清,所以我猜想那個人財力雄厚。因為知道了屋主的全名,所以就上網查了一下,找到了有很高機率就是屋主的對象。」
武史又繼續操作平板電腦。
「上松孝吉——他是在業界知名的企業家,年輕時從事貿易工作,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在知名企業擔任董事的同時,自己也經營了好幾家公司,顯然很精明能幹。但是他在七十歲時,因為太太去世,開始退居幕後。他和太太之間沒有孩子,賣掉原本住的房子之後,搬進了橫濱的一家高級安養院。沒想到在七十七歲那年春天閃電結婚,但在八十二歲時,因為糖尿病惡化而去世。上松和美看起來沒有在上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她真的沒有工作。她從去世的丈夫手上繼承了龐大的遺產,根本不需要工作。」
武史再次把平板電腦出示在真世面前,螢幕上是一個戴了眼鏡的白髮老人面帶笑容的照片。
「你只憑這些資料,就說剛才那些話嗎?」
「有這些資料就足夠了。」
「你是從哪裡得知她先生下西洋棋?」
「我完全不知道那件事,只是覺得既然是能幹的生意人,為了拓展人脈關係,一定有多種不同的興趣。雖然絕對會打高爾夫球,但晚年很可能腿不太方便,所以我只是動了動右手,可以解讀為下圍棋、將棋或是打麻將,沒想到她說出了西洋棋,於是我就配合演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你竟然胡矇瞎說。」
「我才沒有胡矇瞎說,而是考慮周到。我一開始不是說了橫濱的本鄉町,讓她糾正我嗎?那也是我故意的,因為記憶稍微有點差錯,比連小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更有真實感。」
「真受不了。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讓妳能夠順利接到案子啊。既然要委託裝修房子這麼重要的工作,比起來路不明的對象,交給稍微有一點交情的人當然更加放心。我剛才在這裡聽到妳們的聊天內容,似乎有機會順利簽約?」
「是啊……」
「怎麼了?妳為什麼愁眉苦腦?難道有什麼不滿意嗎?」
「也不是啦。」真世看著放在旁邊的資料,嘆了一口氣。
今天,真世準備了三個裝修的方案。一種是極簡方案,另一種是融入很多玩興的設計,最後是避免標新立異,走中規中矩的正統派路線。
真世最有自信的是融入玩興的設計案。將寬敞的客廳分為放鬆區域和工作區域,選擇了完全不同的建材和設計,可以充分享受單身生活的樂趣,身處不同的區域時,可以體會完全不同的兩種心情。另一款極簡方案也是不錯的設計,整面牆都設計成收納空間,除了最低限度的傢俱以外,完全不放任何東西。最後的正統派設計完全沒有任何趣味可言,是任何建築師都能夠想到的點子,真世自己在設計時,也完全沒有樂在其中。
沒想到上松和美偏偏挑選了正統派方案,對玩興方案和極簡方案完全沒有興趣。
「這也無可奈何,這是喜好的問題。妳也很瞭解這件事,所以才會準備三個方案,不是嗎?她對其中一個感到滿意,妳應該高興才對啊。」
「雖然是這樣,只是我懷疑她真的感到滿意嗎?」
「妳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疑問?」
「因為我覺得她只是根據價格做決定。」
「她挑選了價格最便宜的方案嗎?」
「剛好相反,她挑選了報價最高的。因為那個方案的設計平凡又無聊,所以就用了最頂級的材料。」
「可能她的價值觀就是如此,有些人就是用價格來判斷東西的優劣。」
「也許是這樣,但不只是這樣而已。」
「怎麼說?」
「上松太太似乎並沒有找其他業者,通常很少有這種事。大部分客人都會請好幾家業者提出設計方案和估價,然而從中挑選接近自己的喜好,而且價格便宜的方案。」
「她從她老公手上繼承了大筆遺產,錢多得花不完,不需要計較這些小錢。看來她終於得逞了。」
「得逞?」
「以她的姿色,從年輕時應該就有不少男人追求,但是她完全不放在眼裡,而是騙到了一個年紀比她大一倍,而且還有糖尿病的老頭,順利地結了婚。因為她老公沒有小孩,只要她老公死了,所有財產都歸她所有,最後也順利得逞了。」
「你是說,她一開始就是為了遺產?」
「除此以外,還有什麼可能嗎?搞不好在結婚之後,還在日常飲食上動手腳,讓她老公的糖尿病迅速惡化。」
「你別亂說話,她是我的客人,不要把她說成是殺人兇手。」不吉利的想像讓真世感到毛骨悚然。
「有什麼關係?我告訴妳,即使真的是這樣,我也不會指責她,反而想要稱讚她。孤獨的老頭帶著龐大的財產離開人世,沒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好處,只有政府會高興。對那個老頭來說,生命的最後幾年能夠和年輕的太太一起生活,想必也感到心滿意足。在老頭死後,遺孀花錢如流水,可以為周圍的所有人帶來幸福。問題在於如何讓那些錢流到我這裡來。」武史說到最後,像是在自言自語,但他的語氣不像在開玩笑。
當她的人生陷入僵局,進退失據,魔術師卻說接下來才是重頭戲。識破人心、拆解謊言都是他的拿手絕活,切勿移開目光,一場能夠打破人生困局的魔幻推理秀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