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二年的時候,我剛滿十七歲,並申請到一筆劍橋聖三學院的自然科學獎學金。我是個早熟的年輕人,所以比一般人提早一年參加考試。這也表示,我有整整十二個月的時間無所事事。我的父親於是決定,這段時間內,我應該到法國去學習法文。我則希望自己在那個璀燦的國家裡,除了語言之外,還能學到更精采的東西。你們明白吧,當時的我,已經嚐出花天酒地的生活,,而我迫不及待地希望在異鄉的田園撒下狂野的麥籽,特別是在法國。我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知道巴黎的女性對於做愛這件事情,比她們住在倫敦的表姐妹們多懂得一兩樣她們甚至連做夢都不曾想過的事。因為交歡這門課程──至少傳言如是表示──在英國一直都還停留在入門的階段。
動身前往法國之前的一個晚上,我在位於錢尼路的家中舉辦一場宴會,我的父母親刻意在七點鐘外出晚餐,好讓我擁有自己的活動空間。我邀請了十來個大約跟我同年的男女朋友,九點鐘的時候,我們全部都坐在一起說笑、啜飲紅酒、品嚐美味的羊肉和布丁。大門的門鈴響了起來,我前去應門,台階上站著一名蓄著巨大八字鬍,面色紅潤,提著一只豬皮行李箱的中年男子。他自稱是古魯特上校,希望見見我的父親。我告訴他父親出門晚餐了。『天啊!』古魯特上校表示,『是他邀請我前來住幾天,我是他的一個老朋友。』
『我父親一定是忘了這件事,』我說,『真是非常抱歉,請進請進!』
這下子,我不能逕自在隔壁的房間舉行宴會,然後把上校一個人丟在書房裡翻看插畫雜誌,所以我問他是不是願意加入我們。他表示非常樂意,很高興能夠加入我們。於是,儘管他的年紀比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大三倍,這個笑容滿面的老男孩還是帶著他的八字鬍,非常自在地在我們之間坐下來。他大口大口地吃起羊肉,並在十五分鐘之內喝掉一瓶紅酒。
第三瓶喝到一半的時候,他開始鬆懈下來,我們圍坐在他的旁邊聽他說話,深深被這名來自遙遠國度的人物吸引。
『蘇丹是一個美妙的國家,』他說,『又遼闊、又偏遠,充滿了玄奇和奧祕。要不要我告訴你們蘇丹最重要的秘密之一?』
『非常樂意,先生。』我們回答,『請說。』
『當地最重要的秘密之一,』他一邊說,一邊又往喉嚨裡倒入一杯酒,『只有少數幾個像我這種當地的老江湖或是當地人才知道。那是一種叫做蘇丹斑蝥的甲蟲,正確的學名是Cantharis Vesicatoria Sudanii。』
『你指的是聖甲蟲?』我問。
『當然不是。』他回答,『蘇丹斑螫是一種多翼的昆蟲,又像蒼蠅,又像甲蟲,長度約四分之三英寸,閃亮的綠金虹彩甲殼非常漂亮。』
『這種昆蟲為什麼是一項重要的秘密?』我們問。
『這些小甲蟲,』上校表示,『只有在蘇丹的某一個地區才找得到。那是一個二十英里平方的地區,位於喀土木北邊,這個地區生長了一種被稱為哈斯哈伯的樹木,而哈斯哈伯的樹葉就是這些甲蟲的糧食。有一群人一輩子的時間都在捕捉這些甲蟲,他們被稱為甲蟲獵人。他們是一群眼睛非常犀利,對這些小畜生的棲息地和習性瞭若指掌的人。他們捉到這些甲蟲之後,會將牠們殺害,放在太陽下曬乾,然後研磨成細粉,這些粉末在當地人的眼中可是價值非凡。他們通常會裝在一個精心雕刻成甲蟲狀的小盒子當中。如果是一名部落的頭子,他則以銀製的甲蟲盒來盛裝這些粉末。』
『他們拿這些粉末來做什麼?』我們問。
『並不是他們拿這些粉末去做什麼,』上校表示,『而是這些粉末能夠為他們做些什麼事。只要一小撮,就足以構成全世界最強效的春藥。』
『西班牙蒼蠅!』有人叫道,『那是西班牙蒼蠅!』
『並不盡然,』上校說,『不過你已經上了正確的軌道。一般的西班牙蒼蠅盛產於西班牙和義大利南部。我提到的甲蟲是蘇丹蒼蠅,雖然是同一個家族,卻完全是兩碼事,它的效力大約是西班牙蒼蠅的十倍。這種蘇丹小玩意兒造成的效果不可思議地劇烈,就算一點點的劑量也相當危險。』
『但是他們還是會使用?』
『喔,老天,當然。喀土木以北的每一個阿拉伯人都會使用這種甲蟲。知道這樣東西的白人都敬而遠之,因為實在太危險了。』
『你用過這樣東西嗎?』有人問。
上校抬頭看著提出問題的人,然後在他巨大的八字鬍下面露出一個微笑。『我們過一會兒再談這件事,好嗎?』他表示。
『這樣東西到底會對人造成什麼效果?』一名女孩問。
『老天,』上校表示,『到底會對人造成什麼效果?它會在你的生殖器官下面燃起一把火。這樣東西不僅是一種強效的春藥,也是一種強烈的刺激物。除了讓你變得難以克制地淫蕩之外,同時也會造成你長時間劇烈勃起。你可以再給我一杯酒嗎,親愛的孩子?』
我跳起來去拿酒。我的來賓全都變得非常安靜。女孩們動也不動,全神貫注地盯著上校,她們的眼睛像星星一樣閃爍。男孩們則盯著女孩,想知道她們對突如其來的臉紅話題做何反應。我為上校斟滿酒杯。
『你的父親一向都收藏了好酒,』他說,『還有好雪茄。』他抬頭看著我,等我回應。
『你要不要來一根雪茄,先生?』
『你真是太客氣了。』他說。
我到餐廳將父親那一盒蒙地克里斯朵拿過來。上校先朝自己的上衣口袋塞了一根,然後再往他的嘴巴也塞入一根。『如果你們想聽的話,我就告訴你們一個關於我和斑螫甲蟲的真實故事。』
『告訴我們,』我們表示,『請說下去。』
『你們絕對會喜歡這個故事。』他一邊說,一邊從口中取出雪茄,用指甲剪開一端,『哪一位有火柴?』
我為他點燃了雪茄。一陣煙霧包圍了他的腦袋。透過煙霧,我們可以朦朧地看見他的臉孔,又黑又軟地像顆龐大而過度成熟的紫色水果一樣。
『某個傍晚,』他開始描述,『我回到我那間位於喀土木以北約五十英里的房子,在露臺上坐下來。那一天的天氣酷熱無比,而我辛勞地工作了一整天。我當時正喝著威士忌蘇打。那我是當天晚上的第一杯,我倒在躺椅上,兩條腿架在圍著露臺的矮欄杆上休息。我可以感覺到威士忌衝擊著我的胃袋內壁,而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在炙熱的天氣裡度過漫長的一天之後,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威士忌衝擊你的胃袋,然後流入你的血液當中那種感覺。幾分鐘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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