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千萬不要相信童話故事。任何故事,只要結局是『他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全是鬼扯蛋。根本就沒有所謂幸福快樂的結局。其實壓根兒就沒有結局,沒有完全停擺這回事。生活永遠要繼續過下去,生命中總有新事物接踵而來,而且可能就在下一秒鐘,就在眨眼之間。你可以克服困難、歷經艱險、無畏無懼地直視邪惡、戰勝危險、並且存活下來,把你的人生故事傳世──但這還沒完。生命會催促著你向前,隨時準備打扁你、捶爛你,把你攪得團團亂轉,時不時還會把一些精彩好戲(或是人間大悲劇)扔到你頭上,叫你看著辦。除非抵達人生真正的結局──死亡,否則生命從來不會真正放過你。只要你還在呼吸,生命的故事就得繼續走下去。
要是童話故事的那些規則真的有效,我的故事老早在四個月前就該精彩落幕,畫下完美的句點了。那時德維許恢復了他的知覺,一切似乎又回歸到了常軌。但那只是個貌似結尾的休止符,一個讓人誤以為從此幸福快樂的暫停。
最近我得寫一小篇自傳當作英文作業。本來這可以算是我酷帥人生的重點摘要,但我得放棄我第一次的心血。因為那篇實在寫實到有點血淋淋的,要是交了上去,只會給我惹來麻煩。所以我重寫了一篇摻水的稀釋版本交差(結果得到B減)。但我還留著我的原始版本,就藏在衣櫥裡一堆衣服下。現在我又把它挖出來看,打發時間。這幾個星期來我已經讀了好多遍,通常是在清晨,在德維許吵醒我、我沒辦法繼續入睡的時候。
我的名字叫葛魯畢屈‧葛第。我有個姐姐,葛蕾特兒妲。葛柏和葛蕾特是我們的暱稱。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都過著正常而無聊的生活。然後葛蕾特變成了狼人。
我的家族有個有缺陷的基因,這使得我很多的祖先都變成了狼人。如果你不幸擁有這個基因的話,狼人症會在青少年時期發作。你會喪失心志,你的身體也會變形,變成一隻嗜血的野獸。除非你的親人願意殺了你,否則你終其一生都要被鎖在牢寵之中,度過餘生。這種病沒有解藥,沒有治療方法。要改變只有一條路。但這條路可能比我們家族的詛咒還糟糕。
看吧,惡魔真的存在。他們是噁心兮兮、奇形怪狀、擁有法力的怪物,對人肉的強烈愛好和對人類的強烈仇恨不相上下。他們活在自己的宇宙裡,但有些惡魔可以跨越界線,進入我們的世界。
魔族裡有個傢伙(魔族就是這些惡魔的正式名稱)叫作喪王。他的法力很強。他既沒有鼻子也沒有心,胸口有一個裝滿小蛇的大洞,擁有八隻手臂,慘白的皮膚上流著嚇人的血痕,身上數不清的切口不斷流出源源不絕的血水。喪王是悲慘世界的大哥。他靠著吃人類的不快樂、恐懼、和悲傷過活。當他進入我們的世界,他會靜靜地在我們之間遊走,一般人是看不到他的。就像我們會輕快地踏著小步伐走進咖啡店裡一樣,喪王也會輕鬆地造訪人家的喪禮,大啖我們的悲傷與絕望,飽餐一頓。
喪王是個力量強大的魔主。大多數的魔主都無法跨越邊界,進入我們的世界,但喪王是個例外。他強大的力量賦與了他治癒狼人症的能力,他能解除葛第家族已染病青少年身上的詛咒,讓他們擺脫狼人基因,恢復他們的人性。只不過,你知道的,他是個惡魔,所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你在看什麼?』
是德維許。他站在我的房門口,手裡拿了一杯咖啡,眼中還流露著尚未從惡夢恢復的狂亂和怪異。
『我的自傳。』我回答。
他皺起眉頭。『什麼東西?』
『我打算出版我的回憶錄。我想書名可以叫《我與惡魔的日子》,或者是《葛第家的毛孩子》。你覺得怎麼樣?』
德維許渾身不自在地瞪著我,喃喃的說:『你還真夠怪的。』然後拖著腳步,緩緩走開。
『也不想想我的怪是從哪兒來的。』我回嘴,滿不在乎的搖搖頭,然後繼續回到我的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