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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連我都懷疑自己能不能對抗更強壯的弗魔慄。洛伏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這點,但我們都假裝我是個很在行的女祭司,能掌控所有魔法,這個謊言能安慰我們,給我們一絲絲稀薄的希望。
洛伏裡年幼的孩子簇擁在我身邊,看著他們的父母拚死拚活的對抗來自冥界的邪惡兵團。他們年紀稍長的兄姐都在護城牆的底部,將武器遞上去給大人,準備好要是有人倒下,就奮不顧身衝上去填補缺口,但這些年輕的孩子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的。
我討厭跟小孩站在一起,我還寧願去護城牆那邊,只是每個人都有不可逃避的責任,都必須做自己最擅長的工作。我到底想怎麼樣並不重要,洛伏和我們族人的福祉永遠排在前面。
一隻弗魔慄翻過圍籬了,它一半是人,一半是豬,有著長長的下巴,嘴裡人類的牙齒與動物的獠牙相互混雜。它的黃眼珠子透露著邪惡,手掌的部位不是肉掌而是利爪。弗魔慄對衝向它的戰士們低吼了一聲,然後朝著他們吐血。鮮血擊中一名女性的臉部,她先是痛得驚叫,接著搖搖晃晃的摔落城牆,皮肉都在冒泡──惡魔的血就像烈火一般灼熱。
我衝向絲卡妲這名女子,有時候我們會住在同一間小屋(因為現在邦芭已經走了,我就在各個小屋間到處流浪)。她平常泛白的皮膚現在是一片醜陋的紅色,皮肉上的水泡不斷爆破,流出的液體滋滋作響。絲卡妲尖叫連連。
我把掌心放到她的額頭上,不去理會她皮肉灼燙的高溫,以及刺痛我手的滾燙水珠。我在嘴裡喃喃念著鎮定咒語,絲卡妲吐了口氣,閉上雙眼放鬆了下來。我從皮帶上扯出一個小包包,打開之後將裡頭粗粗的青米倒在左手手心,然後扔掉袋子,然後在青米上吐了好幾口口水,用手指攪拌,做成了糊糊的藥膏。我將藥膏塗在絲卡妲已經難以辨視的皮肉上,她的傷口就停止消溶了。將來她會留下恐怖的傷疤,但她會活下來。是還有其他的漿糊和乳液可以用來幫助她的傷口癒合得更好,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眼前還有惡魔要先料理。
我抬起頭看,野豬惡魔身上已經有好幾處被我們戰士的刀劍刺穿,但它還在繼續戰鬥和吐血。真希望我知道這些怪物是從哪兒弄來它們不尋常的力量。
我的身後傳來尖叫──是孩子!一隻蜘蛛形狀的弗魔慄已經經由疏土穴(譯註:地下隧道,常用來儲存糧食或作為逃生路徑。)爬來小屋外面。這怪物一定是在洛伏外頭找到了疏土穴的出口,慢慢爬上了裡頭的隧道,然後衝破了蓋在入口上方的木板。
康恩聽到了尖叫,他四下尋找可以派去救孩子的戰士。他還沒來得及發號施令,羅南和洛肯這兩兄弟就搶先擋到了惡魔的前方,這對洛伏裡的紅髮雙胞胎還沒滿十六歲,他們的小弟鄂克在幾個月前被殺了。即使還是少年,這對雙胞胎一向都是強壯的戰士,但自從鄂克死了,他們戰鬥起來就像著了魔似的成年人,他們熱愛殺戮惡魔。
康恩的心神又重新回到了大門邊的惡魔上,他絲毫不覺得有必要派其他戰士去料理蜘蛛魔,他很信任這對雙胞胎。他們也許年紀很輕,但無疑是洛伏裡最剽悍的兩個戰士。
羅南和洛肯步步逼近蜘蛛魔。因為蜘蛛魔離我們更近了,我看得更加清楚,儘管它的身體是隻大蜘蛛,它卻有張狗臉和一條狗尾巴。惡魔通常是多種動物的混合體,邦芭以前常說它們之所以會竊取我們人類和動物的形體,是因為它們沒有想像力,無法創造屬於自己的外形。
雙胞胎裡的高個羅南有著一頭捲曲、飄逸的長髮,他帶著兩把彎刀。洛肯的頭髮則是短到不行,耳朵上掛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耳環,他帶了一把劍和一把小鐮刀。他們兩人都能左右開弓,擅於雙手戰鬥。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對付這頭狗蜘蛛,怪物倒先發動了攻勢,對它們吐起蜘蛛絲來,蜘蛛絲一路沿著它的八條腿彈出,活像一把把的小箭。
蛛絲朝兩兄弟迎面而來,逼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用手掩住臉龐,保護眼睛。他們嘶嘶哀嚎,一方面是因為疼痛,但絕大部分是因為挫折。這頭弗魔慄繼續往前,鬼吼鬼叫中透露著邪惡的喜悅,雙胞胎則被迫退後,盲目的朝著蜘蛛魔空砍。
我可以叫康恩來幫忙,但我想自己料理這傢伙。我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不過我能幫上點忙,讓戰士們空出手來,專心對付比較大、比較麻煩的惡魔。
我急忙趕到蜂巢那兒去。在惡魔襲擊我們之前,我們都把蜂巢放在洛伏的外頭,但有些惡魔喜歡蜂蜜,所以我們就把牠們移了進來。現在蜜蜂都在休息了,我把手伸進蜂巢裡,抓了一把蜜蜂出來,然後念了一些魔法咒語,讓蜜蜂不叮我。我匆匆躲到了羅南和洛肯的身後,站穩腳步,伸出手去,再次對著蜜蜂低語,這一次是下指令,牠們在我的手心裡動了起來。
『行動!』我忽然大喊一聲。羅南和洛肯滿臉吃驚回頭瞄了我一眼,然後讓了開來。我鬆開手指,蜜蜂直接朝狗蜘蛛飛了過去,並攻擊它的眼睛,把它叮瞎了。弗魔慄大聲哀嚎,用它的腳用力拍打雙眼,對螫人的蜜蜂以外的所有東西失去了興趣。羅南和洛肯上前一步,一人一邊,在火把的照耀下,四道利刃發出了森森的閃光──接著四條毛茸茸的蜘蛛腿飛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