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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五十七分
是時候了。
他小心翼翼把《東部共和報》擺好在自己面前,把椅子向前拉,然後用濡濕的手心堅定地握住手槍的握把。
他的手臂緩緩舉起。
冰冷的槍口碰到他的太陽穴時,他仍不禁打了個哆嗦。但他準備好了,酒精會幫助他的。
他試著放空,試著不要去想那顆子彈,不要去想腦袋裡那即將劃過他頭殼的短短幾公分彈道……
什麼都別想,只專注於虛空。
他的食指彎向扳機。只要按下去,一切就結束了。
要閉上眼睛還是睜開呢?
一滴汗水從他額頭滾下來,落在報紙上。
睜開吧,然後一了百了。
他的身體向前微傾,雙眼凝視面前二十公分處的報紙。他最後一次看了看照片上焦黑的機身,還有另一張照片上,消防員站在蒙貝里亞醫院門口,小心翼翼抱著凍得發藍的小身軀,那個奇蹟生還的小嬰兒。
扳機上的食指更堅定了。
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
爵輕信的目光又往下沉了一些,這目光已變得空洞,迷失在這份舊報紙頭版的黑色油墨裡。子彈即將穿透他的太陽穴,如入無人之境。他只需要把手指再多彎一點,再多個幾公釐就行了。他的視線忽然凝住了,再也不動了;報紙上的黑色油墨忽然變得清晰,就像開向世界的最後一扇窗,就像相機的鏡頭,在一切都將變得朦朧模糊前,忽然調整了焦距而清楚起來。
食指。扳機。
睜得大大的眼睛。
難以置信的事讓爵爺震驚錯愕,彷彿全身遭受突如其來的強烈電擊。
他雙眼所看到的是不可能的事,他很清楚這一點!
食指輕輕放開了扳機。
爵爺起先以為是幻覺,是因為即將死亡而導致的錯覺,是他腦袋所製造出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但不是!
他在這份報紙上所看到的、所讀到的,是千真萬確的。也許因歲月而泛黃,有些模糊,然而,容不下半點疑慮。
一切答案都在這裡。
爵爺的思緒開始運轉,他多年下來堆砌過足足有上百個那麼多的假設,但現在有了一個出發點,只要抽一抽線頭,整團謎都將不費吹灰之力,自己解開。
一切都很清楚,很顯然易見了……
他把槍放下來,不由自主發瘋似的笑了一聲。
他看了看時鐘。
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
他依然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的雙手顫抖著,從脖子到腰的整片脊背不寒而慄。
他成功了!
答案就在這份報紙的頭版上,打從一開始就在了。它耐心等待著:在十八年前的當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現這個答案。這份報紙,大家都看過,都詳讀和分析過千萬次,然而在一九八○年和之後的所有日子裡,任誰也不可能想得到。
答案一目了然……但有個前提。
只有一個前提。一個非常誇張離譜的前提。
就是要等十八年後再翻開這份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