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情網的春季<1>
一塊生活了五年之後,我所飼養的鸚鵡『啼可』竟然開始對我求愛。雖然我們的感情向來親密,但這種行為變化仍然讓我十分驚訝。從前每天的早晨,牠都只是站在臥室外的扶欄上,靜靜的等候我醒過來,然後才飛到我身邊,像整理羽毛般的為我梳理。這段五到十分鐘的晨間問候動作,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的固定儀式。然而在四月初的一個清晨,我卻在睡夢中看見牠那一身亮麗的羽衣出現在枕邊,而且不斷將頭鑽進我的手下,溫柔的舔咬著我的指頭。
那天早上,當我仍流連於美洲虎神出鬼沒、鸚鵡群叫聲此起彼落的熱帶叢林美夢時,啼可已經待在我身邊至少兩個小時,耐心的用嘴與舌舔遍了我所有的指頭。睡眼惺忪的我在吃完早餐後便準備開始工作。我是個鳥類生物學家,目前在羅格斯大學擔任教授。啼可則是隻原產於中美洲的紅額亞馬遜鸚鵡,平時牠總待在書房裡的棲架上。我從牠身上觀察到許多前所未知的鳥類行為,不過我更喜歡的是,在工作時有牠作伴。牠總是靜靜的看著我工作,偶爾從窗外瞥見盤旋於空中的老鷹,還會機警的發出叫聲,就像一位忠心的守衛般保護著我。
不過那一天牠卻不肯乖乖待在棲架上,反倒落在我的桌前,不斷在電腦鍵盤上走來走去,試圖將我的手指從鍵盤上推開。就連平時最愛吃的松子,也無法轉移牠的注意。不一會兒,牠又回到我的身邊,發出一種我從未聽過的低沉叫聲,同時用一種充滿期盼的眼神注視著我。如果我的目光從牠身上移開,牠便又開始發出那種叫聲,直到我們再度四目相望為止。牠輕輕的用嘴咬了我一下,這是一種鸚鵡間親吻的行為,牠接著又低下頭露出頸部,身體平貼在桌面上。
我輕撫啼可的頸部,灰綠的羽毛中散發出金屬的藍色光澤。牠溫暖的皮膚摸起來非常細嫩,與新生兒的皮膚相比也毫不遜色。對於野外的鸚鵡來說,暴露出脆弱的頸部是個十分危險的動作,這個部位正好是老鷹與其他掠食者的攻擊目標。
我先生麥克是位生物學博士,同時也是一位醫師。我們觀察了啼可的行為幾天之後,都認為牠的表現正是典型的公鳥求愛行為。當啼可開始四處尋覓築巢地點時,終於證實了我們的推論。啼可尋遍了家中任何可能做為巢穴的隱密地方,包括沙發和扶手椅下、電視機後頭、書櫃等處。在我埋首於書桌前時,每隔一到兩分鐘,就可看見啼可從某處冒出,飛回鍵盤上,用頭磨蹭著我的手示愛,然後繼續尋找合適的巢穴。
我知道我和鸚鵡間的感情很好,但直到此刻我才了解我們究竟有多親密。好不容易,啼可選定了我們『愛的小窩』──一個有三扇小門和抽屜的櫻桃木櫥櫃,高約五呎,及腰的櫥櫃抽屜中放刀叉與餐巾,打開小門後可看見其他餐具。櫥櫃底距離地板只有兩吋高的空間,啼可幾乎是平貼著身體爬行才能鑽進去。天曉得這個傢伙打算幹什麼,在我好奇前往觀看時,啼可便把頭從櫃底探出,同時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嘿,寶貝,你在底下做什麼?』我用和五歲小朋友說話的語調和啼可說話。事實上啼可的年紀一點也不小,一九九○年時牠已經活了三十五年。不過牠喜歡我們用這種語氣同牠說話;再說,在我們眼裡,牠的表現和一個好奇的三歲小孩沒太大差別。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轉變為一個大情聖之前,牠的確像個小孩,現在的牠則不斷對我獻殷勤,像個男人一樣。牠的叫聲愈來愈大,像是從遠處傳來的牛群叫聲。牠凝視著我,一會兒消失在櫥櫃底下,一會兒又鑽出衝到我的腳前蹦蹦跳跳,熱情的咬我的腳趾,接著又返回巢中。
雄性鸚鵡引領伴侶進入巢穴的行為,我曾多次在野外及實驗室中見過。有一年,我和麥克一塊到哥斯大黎加的拉塞瓦爾熱帶雨林,觀察黑鬣蜥進行日光浴時的警戒行為。然而這片充滿各種鸚鵡的樂土,讓我們忍不住臨時變更計畫,途中繞道去看看啼可在野外的兄弟姐妹。
我們住在『熱帶研究機構』(我在該機構中擔任理事)所設立的一個觀察站中。觀察站只是個叢林邊的簡陋小木屋,我們點上蚊香,以驅趕擾人的蚊蠅。木屋內有一張上下並列的行軍床,是固定在牆上的,沒辦法拼成大床。簡單的鋪上床墊後,我和麥克就躺在床上,討論著當天發生的事情,不知不覺的進入夢鄉。
為了避開白天酷熱的氣溫,我們趕在一大清早便上路。熱帶雨林的底層長滿了各種大葉植物,就像鋪了一層厚厚的綠地毯。身旁密集的樹林高聳至天際,阻擋了不少光線。趕路的同時,還得小心提防矛頭蛇(Fer-de-lance)出沒。這種毒蛇算是中美洲及墨西哥叢林裡最可怕的殺手。牠不像其他蛇類,在受到驚擾時會轉身躲避。相反的,牠會毫不猶豫的展開攻擊。再加上牠身體深色的紋路提供了絕佳的保護效果,若不集中注意力很難發現牠。我們謹慎的跨……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