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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開另一份卷宗。
「調查報告在兩年後的二○○三年出爐,結果讓人痛心,公寓牆壁的塗漆是早從一九四八年就完全禁用的鉛白油漆。在兩年期間,又有四名住戶孩童入院。」
「我們打算進行工程!市政府應該協助我們。」
「調查報告還提到衛生問題,完全違反了建築衛生及安全規章。所謂的公寓實際上是面積不到二十平方公尺的套房,一律缺少衛浴設備,租金卻高達六、七百歐元以上。貝勒亞先生,您自己家的面積多大?」
「我拒絕回答。」
杰娜隨即後悔用私事來攻擊他。永遠只專注在事實本身。
「幾個月過後,」她繼續說:「在二○○三年六月,住在喬治克萊蒙梭大道六號的另一位孩子因為鉛中毒而死亡。您們仍舊不聞不問,不曾到現場進行評估。」
「我們有去。」
她兩手一攤說道:
「評估報告呢?在哪裡?工程估價單呢?我們沒拿到任何資料。」
貝勒亞舔了舔嘴唇,又把雙手在褲子上抹了抹,大手滿佈老繭。杰娜猜想這人是工班出身,顯然熟知規定。
「我們沒料到毒害如此嚴重。」他撒謊。
「沒看到調查報告嗎?沒看到受害兒童的診斷書?」
貝勒亞解開襯衫釦子。
杰娜翻過紙頁,繼續說:
「『對於這些逝去的年輕生命,凡爾賽上訴法院於二○○八年三月二十三日判決給予受害人賠償』。受害者家庭終於獲得補償和搬遷安置。專家們也認定整棟建築過於老舊,沒有翻修的必要。您們顯然也打算拆除它改建為辦公大樓。不過諷刺的是,南特爾市政府將資助您們拆除重建喬治克萊蒙梭大道六號建物,這件案子正好讓您們得償夙願。」
「請別用『您們』兩個字,我只是聽命行事。」
杰娜沒有回話。房間熱得像火爐,從玻璃窗射進的陽光如同火上添油。她想叫克萊兒拉下百葉窗,但是悶熱屬於心理戰的一部分……
「本可就此了案,」她繼續說:「但是,幾個受害者家庭在世界醫師協會和鉛中毒受害者親屬協會支援下對你和建築物業主提出民事訴訟。過失致死罪。」
「我們沒殺人!」
「有,建築物和塗漆就是兇器。」
「又不是故意的!」
「過失致死罪,這字眼很明確。」
貝勒亞搖了搖頭,接著低聲咕噥:
「您有什麼目的?為什麼傳喚我?」
「我想找出真正的罪魁禍首。那些匿名公司的幕後老闆是誰?誰對您下命令?貝勒亞先生,您不過是一顆棋子。您恐怕會成為代罪羔羊!」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
「貝勒亞先生,您少說要蹲十年牢。我今天就可以先羈押您。」
男人抬起頭,雜亂灰眉下的眼睛閃著光。杰娜感覺出他打算坦白。她拉開抽屜,拿出一個A4大小的牛皮紙信封,抽出一張同樣大小的黑白照片。
「八歲大的塔拉‧雅盧克,他在入院六小時後,因為痙攣引起窒息而死。驗屍發現他內臟器官的鉛含量超過標準值二十倍。您認為這些照片在法庭上會帶來什麼效果?」
貝勒亞別開目光。
「您如今能做的只有分攤罪責。坦白告訴我們,您聽命的公司老闆是誰。」
男人垂頭不作聲,他的頸子冒著汗水。杰娜看見他的肩膀在顫動。熱到汗流浹背,連襯衫都溼透的她也開始打顫。真正的戰役才要開始。
「貝勒亞先生,您起碼可以減掉五年刑期。您曉得監獄囚犯怎麼對付殺童犯嗎?」
「我又不是……」
「是不是都無關緊要。說不定還會謠傳您是戀童癖。那些公司的幕後老闆是誰?」
他揉了揉頸子。
「我不認識他們。」
「事態越發嚴重的時候,您總得告知業主吧。」
「我發電子郵件。」
「發給誰?」
「一家私人不動產公司,芬瑪公司。」
「您總該收到回信吧。那些回覆沒有署名嗎?」
「沒有,都是以董事會的名義。他們不願意採取行動,就這樣。」
「您沒警告他們嗎?沒試著跟他們通電話嗎?」
貝勒亞縮著肩膀,默不作聲。杰娜拿出一份筆錄。
「您曉得這是什麼嗎?」
「不曉得。」
「您的祕書,瑟爾薇‧帝諾的證詞。」
貝勒亞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身體。杰娜繼續往下說:
「她記得您在二○○三年七月十七日跟建築物業主到過喬治克萊蒙梭大道六號。」
「她搞錯了。」
「貝勒亞先生,您們搭的是計程車,G7公司的『商務會員』包月服務,所有行程都記錄在電腦上。還要我再說下去嗎?」
對方沒有回應。
「二○○三年七月十七日,您叫了G7公司的車,車牌號碼345 DSM 75的淺銀色賓士車。在那之前的兩天,您接到調查報告。您想親自評估受災程度,像是住戶的健康狀況,以及該進行的工程。」
貝勒亞瞄了杰娜幾眼,目光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