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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起。時間是凌晨兩點半。
平常我睡得很淺,可是這晚我睡得跟死人一樣。我剛值完十三小時勤務,這是我連著第四天長時間加班,而且之前一直睡得不安穩。一個名叫傑奇‧紐頓的傢伙頻頻出現在我夢中。他是我的對手,我總覺得哪天說不定得殺了他。鈴聲響起時,我正夢見傑奇‧紐頓與我的最後一次對決。不知為何──這種夢當然沒什麼邏輯可言──傑奇和我站在伊斯特高中的走廊上。鈴聲響起後,學生離開教室準備下一堂課。傑奇開槍掃射,孩子紛紛倒地,鈴聲停不下來似的持續響著。
在我身邊,凱洛起了騷動。
「唉,克里夫,」她惺忪地說:「拜託接一下電話,好嗎?」
我探索著床頭桌,摸到了電話機,一巴掌把那鬼東西打落地板。我聽見尼爾‧漢尼斯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星河傳來,「克里夫?……克里夫?……喂,克里夫!」我在黑漆的地板上摸索,找到電話,但又過了幾秒,漢尼斯那大熊般的身影才在我腦中浮現。
「又發現一個。」漢尼斯劈頭就說。
我掙扎著起身,努力適應自己終究沒被傑奇‧紐頓射死的事實。
「喂,克里夫……你還活著吧?」
「對啦,尼爾,還活著。一星期來頭一次睡得這麼沉。」
他沒道歉;只是等著。
「你在哪裡?」我說。
「第十五街的巷子裡,丹佛郵局附近。這個看起來和其他幾個一樣慘。」
「給我半小時。」
「等你囉。」
我呆坐了一分鐘,然後起床走進浴室。我把燈打開,看著鏡子,在凌晨的冷峻光線中被自己可怕的模樣嚇了一跳。我想著:你老了,詹威。老安德魯‧魏斯(9)肯定可以拿這張臉創造出一幅大作,標題是:三十六歲的克里夫‧李柏提‧詹威,滿臉斑點,性格紋爬竄。
我用冷水潑臉:在這之後臉孔比較不嚇人了。回答漢尼斯的疑問,沒錯,我算是活過來了。傑奇‧紐頓的身影再次浮現,我不自覺伸手撫摸右肩下方那片斑駁的白色疤痕組織。那是五年前被某個銀行搶犯開槍打的。我知道傑奇‧紐頓很想在大約左邊三吋,下方一吋的位置再補一槍。
一名帶有舊槍傷的男子,魏斯創作;一幅非正規作品,絕對和他那些以海嘉為模特兒的普通人物畫很不一樣。
我走出浴室時,凱洛已經起床。她燒了熱水,將一杯滾燙的即溶咖啡放在我的床頭桌上。
「又怎麼了?」她說。
我手忙腳亂地穿衣服,邊告訴她似乎又有棄屍謀殺案發生了。她重重嘆了口氣,在床沿坐下。她連發呆的樣子都那麼美。她有一頭紅褐色長髮,說不定可以充當海嘉的臨時替身。除了魏斯之外沒有人會知道。
「要我陪你去嗎?」
我噗哧笑了出來,攪動了咖啡煙霧。
「就當作精神支持吧。」她說:「只陪你來回。沒人會看見。我可以待在車上。」
「一定會被看見的,然後閒話就來了,到明天就傳遍整個部門了。」
「你知道嗎?我根本不在乎。」
「但我在乎。我們在私人時間裡做些什麼不干別人的事。」
我走向衣櫥,將它打開。我們的衣服兩兩掛著──凱洛昨天值勤時穿的藍色制服,我的深色外套,還有已經跟長褲、襯衫、領帶、警徽一樣成為我們服裝一部分的槍枝。我無論到哪裡都帶著槍,即使只到街角商店也一樣。就一個三十六歲的人來說,我的職業生涯相當長,而且樹立了不少敵人,傑奇‧紐頓只是最近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