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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亞洲藝術家頒獎典禮,由超級品牌贊助,採取酒會模式。名人明星嘉賓在會場中拍照,然後典禮開始,著名男高音在台上獻唱,繼而主辦機構宣讀得獎者的名字,各項藝術類別的藝術家上台接受獎項。至尊大獎頒發給畫家魏齡,她步上台的那刻掌聲雷動,紅透世界畫壇的她屢創拍賣價新高,最近拍賣的作品的價值,更加開創當代藝術的最高紀錄,有幸收藏她作品的收藏家全部躋身億萬富豪,她的藝術創作等於稀世瑰寶。
台上的舞台燈照在魏齡身上,台下的來賓都看到了,舉世知名的大藝術家真人比照片看來更單薄,標致的臉孔疲憊又憔悴,那蒼白淒清的氣質,讓人感覺可憐兮兮,看吧,她在台上搖搖欲墜似的,彷彿下一秒便會倒下。
其他得獎者都有發表得獎感想,但魏齡沒有,她站在台上掛著夢樣的笑意,讓台下的大群記者拍照,兩分鐘後,目光較為銳利的嘉賓看到,魏齡的神情開始變得迷離,她的目光失卻焦點,笑著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顫動。接觸她較多的畫廊職員知道是時候扶她步下台階,畫廊職員明白,魏齡在公眾場合中維持的集中力開始消失。他們疼惜她,不想虛弱的她在人群中繼續逗留。
在場的人大概聽聞過魏齡的狀況,被嚴重失眠長年折磨的她難以按本子辦事,在人多的場合會有幻覺和幻聽,對於別人的發問她往往做不出反應,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假眠的情況。然而,不要緊啊,魏齡的藝術成就超凡,無人會介意她有些少行為失當,反而,大家更珍惜這名突破苦難傾心創作的藝術家,她對自身病症的漠視,對藝術的絕對熱情,打動了無數人的心。
就算不懂藝術的人也感覺到,魏齡是出盡全力地活,那是一種能臣服世人的掏心掏命姿態。試問世上,誰會比魏齡活得更盡力?
台下的嘉賓目送魏齡離開會場,同時候,表演項目在台上展開。在聚集的人群中,一名金髮綠眼的男子正凝神沉思,他的名字是帕拉斯,他是世上唯一得悉魏齡的真面目的人類。
他沒留下看表演,亦沒有與其他賓客聊天,他是一心一意來看魏齡的,如今魏齡走了,他也沒理由繼續留下,他轉身離開會場。
帕拉斯對這種頒獎酒會沒什麼感覺,但他對魏齡領受至尊藝術大獎則感受甚深,甚至,他覺得那是一種可怕的衝擊。
帕拉斯的心在說:「那原本是我的。」
但覺,怨恨如極速生長的蔓藤,瞬間糾纏身心。
要不是魏齡在人生拍賣會買走了他的命,今天魏齡所擁有的成就,全該是他的。
帕拉斯的眉頭皺得很深,這使他的眉心看來如插利劍。
這幾年間,帕拉斯一直住在豪華遊艇上,在遇上魏齡之前,他的生活一直優游富足。用不盡的錢,無欲無求的心態,無任何人際關係,無工作和生活壓力,彷彿孤獨,但實則獨樂樂。後來帕拉斯才明白,他所過的寫意日子,全拜人生拍賣會所賜,他們讓魏齡成功競投了他的人生,而他所得到的回報,是十年的絕對優游日子。
無憂無愁地生活了四年,繼而遇上魏齡,忽爾,前塵往事一擁而上,帕拉斯為著被褫奪了人生感到憤恨,他無法重過人生拍賣會安排給他的平靜人生。怎可能再安然過日子?明明那條命是屬於自己的呀!怎可能眼睜睜看著另外一個人侵佔了自己的人生後更獨攬所有榮耀和風光?
這一夜見過魏齡,帕拉斯內心的積怨又再席捲他,他在遊艇上嚎哭,在無人的海中心嘶叫,被褫奪了人生的仇恨早已撕裂了他。
那種痛和恨是怎樣的?除了復仇之外,根本瓦解不了。
人生拍賣會所安排的生活很優秀,但帕拉斯的概念是:屬於他的東西絕對不能被拿走。
這是百分百絕對的一回事。屬於他的,無人可染指。
人生拍賣會中的雙胞胎姊妹,金髮的婭婭與紅髮的納納曾向帕拉斯解釋,皆因他曾經在兩年內連續衍生厭世念頭達至一百二十次,甚至確切實行自殺兩次,所以才把他所厭棄的人生拿去拍賣。說得這樣鏗鏘有理,實則也不過是強搶掠奪。
帕拉斯拿起滅火筒後的斧頭,出盡力斬向遊艇起居室內的沙發和餐台,斬得支離破碎後,他才累極跌坐地板上。毀壞物質看似幼稚,但他非要一洩心頭之憤不可。
帕拉斯知道,他需要去毀滅。
帕拉斯眉心中那把劍,陷落得更深。
接下來他要實行的毀滅,當然不會是檯檯椅椅。
既然魏齡夠膽去褫奪他的人生,他怎會不夠膽去毀滅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