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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尚,你沒事吧?能說話嗎?』
『……我、要、出、去。』
『這裡不就是你的房間嗎?還記得嗎?我們在這裡,在這個頂樓,還一起種過葡萄籽呢,還記得嗎?』
『嗯。』
『還有你做的黑巧克力蛋糕,記得嗎?』
『嗯。』
要想起過去的那些回憶,對他來說似乎是一件再痛苦不過的事情,殷尚用手背遮住自己的雙眼,不讓自己洩漏太多的情緒。
『還記得,我們說十年之後要一起去看葡萄樹嗎?應該是葡萄藤才對,哈!』
『……』
『還記得嗎?殷尚,說話啊,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明明就說過嘛!我們要一起去看!』
『不、記、得、了,我、也、不、想、記,記得,我、好、痛,好痛,江純。』殷尚沙啞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房間裡出現了片刻的寂靜。
接著,我趴在殷尚的肚子上,像瘋了似的痛哭出聲,彷彿一輩子的淚水都流在這裡了。
『嗚嗚,殷尚,求求你了,不要這樣,我好怕,你不要說,不要走,殷尚,不要走!』
這一切都是夢,只是一場可怕的夢,等我醒來了,就會好了。再堅持一下下,再一下下,我就能聽見姊姊大得像打雷的聲音叫我起床,然後她會安慰我,這一切不過只是夢而已。接著,我就可以伸個大大的懶腰,背著書包去見我的男朋友殷尚了,那個永遠天真樂觀的殷尚。
我閉上眼睛,不斷提醒自己。可是,東英的一聲大叫,讓我的希望在瞬間化成了泡影。
『權殷尚!』
兩個男人和我姊姊滿頭大汗地衝進了房間,才一轉眼的工夫,他們已經像暈倒般趴到了床上。
『你為什麼還是回到家了?不是要回醫院?要回醫院嗎?』
『快、點、幫、我。』
『閉上你的嘴,白癡!快起來!快起來!』
兩個男人使出全身的力氣想扶起殷尚,但殷尚死命地撐著,東英他們仍舊沒辦法移動他。
『你到底想在這裡幹什麼?究竟想在這裡幹什麼……』
東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緊緊盯著殷尚。
『光、民,你、過、來、一、下。』
殷尚朝坐在床邊、一動也不動的光民動了動手指,光民立刻飛快地湊過去。接著,殷尚對著光民的耳朵輕輕低語,就像是臨死的人在交代遺言般。光民含著熱淚,一字一句地聽著,不斷點頭。
趁著殷尚在說話,東英忽然站起身,關上了房間裡的窗戶,接著又跳出房間,鎖上玄關的門。
『誰也不能把你帶走,誰也不能把權殷尚帶走。你們別妄想了,你們誰也沒辦法帶走殷尚的,他要一輩子跟我在這裡生活,他不能離開這裡,他哪裡也去不了。』
在往後的人生裡,我還會遇到比今天更傷心的日子嗎?比死亡還要可怕的一天,就像今天,就像現在。
東英很快地把家裡的窗戶和房門都關好,雖然鼻涕眼淚在臉上糊成一團,那戰勝太陽的勝利表情,卻是怎麼樣也掩飾不了的。
『看啊,殷尚,我把所有的門都鎖上了!現在誰也帶不走你了,你可以放心了!你哪裡都不用去,一輩子和我生活在這裡。我去賺錢,我去弄吃的回來,你哪裡都不用去,只要待在這裡,所有的事我都替你做,我們在這裡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我、為、什、麼、要、和、你、生、活,又、不、能、生、孩、子。』殷尚結束了對光民的耳語,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微皺著眉頭對東英說。
『收養一個孩子不就好了?我也哪裡都不去,我們就守著屋子,一步都不要出門。』說完,東英又緊緊握住殷尚的手,生怕他飛走了似的。
光民聽完殷尚對他的耳語,躲到房間的一個角落,比剛才更大聲地啜泣起來,我感到非常不安。
殷尚摸摸東英的頭,無聲地安撫他。忽然,他把目光轉向一直沒有開口的大叔。從幾十分鐘前進屋之後,大叔就沒有再開口說話了,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承受著愛子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