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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淚鬼--被食者的末裔。他們討厭鬥爭,因此選擇了逃離惡意與獨善的道路。然而長久以來,他們一直被天命般的敵人追捕著。為了保護美紗遠離危險,東馬受到了重創。而當他們在溫室中重逢時,東馬的生命已經相當地虛弱……
造訪闊別已久的頂樓庭園,比起懷念,更帶著奇妙的新鮮感迎接我的到來。我正以嶄新的雙眼和耳朵感受這世界,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愉快的陌生感吧。
夜色很暗,但我一眼就看得出庭園仍受到悉心的照料。雖不曉得是誰接下了我的工作,但那個人肯定也很愛這座花園。一想到這裡,我就很開心。
走到溫室,我利用鑰匙走進裡頭。
蘭花嗆人的香氣竄入鼻腔,還有芭蕉葉子的清爽香味。
我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榊同學?」
我豎起耳朵等候回應,但等了老半天,都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循環著人造池水的幫浦發出了嘆息般的聲音。
我忽然回想起來,舉目往上望,看見一扇天窗微微敞開。
他來了。光是想到這件事,胸口就掠過熾熱的痛楚。我迅速環顧四周,在群木的陰影中尋找他的蹤影。
我再次試著呼叫他的名字。但是,還是沒有回應。我壓下著急的心情,更是走進溫室深處。
來到聖天使像前方,我停下腳步。約好見面的地點。
我朝著黑暗,悄聲呼喚。
「榊同學?」
然後又叫了一次。
「榊同學?你在這裡嗎?」
於是從近得出奇的地方傳來聲音。
我轉頭一看,發現他隱身在蕨類植物裡,橫躺在地。我衝向他,握住他的手。
「榊同學?」
他輕睜開眼,仰首看我。
「芳川同學……」
「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嗎?」
我伸手協助他起身後,從腋下攙扶著他,走到漂浮著睡蓮的人造水池旁。他的身體如火焰般燒燙,肌膚也乾燥得像是快燃燒起來的羊皮紙。
我讓他坐在草皮上,再轉開水池邊的水龍頭,雙手捧成碗狀汲水。他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等待著我。我輕輕將水送到他的嘴邊,他一口氣喝光,對我說「我還要」。同樣的動作我重複了五次。
總算止渴後,他上半身往後倒向草皮,再讓雙腳浸入水池。
「好熱。」他說。溫室因為白天的餘熱相當溫暖,但他指的並不是氣溫。我知道他口中所謂的熱,那是從內部燃燒自身的生命火焰。
我打開水龍頭,把手沾濕,然後輕放在他的額頭上。感覺像是摸著盛夏時期的柏油路面,讓人喊痛的熱度。
「我該怎麼做才好?」我問他。
「我想去那邊。」他表示。
設有裝置的小島是每邊約一百五十公分長的正方形,幾乎與水面同高,可見的部分全鋪著尼羅藍色的小磁磚。正中央有噴霧出口,上頭擺了好幾個大型的海芋盆栽以遮掩。
「嗯,好。」我一口答應。「我們走吧。」
我脫下帆船鞋和襪子,踏進水裡。水深約六十公分高,池水沒有想像中冷。濡濕的牛仔褲緊貼在大腿上,我攙扶著同樣脫了鞋子走進水池的他的肩膀,走向小島。
我們邊撥開纏繞在一起的蓮葉邊往前進。
「你還好嗎?」我問道。
「嗯,我沒事。」
「聽起來不像呢。」
他虛弱地笑了起來。
「是我害的嗎?」我問。「妳指什麼?」他反問我。
「我總覺得是因為你治好了我的病,損耗掉了你體內的某種東西。」
他搖了搖頭。
「妳想太多了,我只是有點累了……」
「那就好──」
走到小島後,我背對著盆栽坐在磁磚上,再讓他靠在我身上。我讓他的頭倚在自己胸口,輕柔地梳起他的頭髮,兩人的大腿以下還浸在水中。
「這樣子可以嗎?」我問。
「嗯,這樣就好了,很舒服。」他回答。然後又說了:「我喜歡這裡,有水和霧,而且這裡只有植物們……」
「是啊。」
某處傳來了「喀嚓」一聲開關啟動的聲音,噴出口噴起了霧。海芋的葉子左搖右晃,我的臉頰感受到了微風。
霧宛如白色火焰般颳起漩渦,將冰涼的水花灑在我們身上。
「不冷嗎?」他問我。
「不會。我不再像以前那樣虛弱了。」
「嗯。」他應道。「真的是太好了……」
「謝謝你……」
不過──我又接著說:
「都是因為這個關係,才害你遇到了危險──」
「絕沒有這回事。」他反駁。「不管我人在哪裡,隨時都伴隨著危險。這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