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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韋蘭德逕自開車回到漆成棕色的警察局。警察局坐落在通往城東邊的路上。他在辦公桌前坐下,望著窗外那座紅色的舊水塔。
也許現在這個時代需要另一種警察吧,他想,需要被迫在一月份的一個早晨到瑞典南部農村的命案現場後,毫無反應的警察;需要不像我這樣會苦於迷茫與痛苦的警察。
電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立刻想到是醫院打來的,他們來電話可能是要說瑪麗亞洛夫格林死了。但她醒來過沒有?說過什麼沒有?他兩眼盯著叮鈴鈴作響的電話機。
他媽的,他想。他媽的。不會有別的事了。
然而,他拿起聽筒之後才發現是自己女兒打來的。他嚇了一跳,話機差點掉在地上。
『爸。』她說。他聽見硬幣掉進投幣電話裡的聲音。
『嗨,』他說:『你在哪兒打的?』
他想,只要不是利馬、加德滿都、金沙薩就行。
『我就在禹斯塔。』
他突然高興起來。這就是說,他能見到她。
『我是來看你的,』她說:『可是我改變計畫了。我現在在火車站,馬上就離開。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起碼我有想到要去看你。』
接著電話斷了,他拿著聽筒空坐在那裡。這個兔崽子,他想。做事怎麼能這樣?
他的女兒琳達十九歲。直到她十五歲以前,他們的關係還是很好的。凡是遇到什麼麻煩或者遇到確實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女兒總是來找他而不是找媽媽。他看著她從一個胖嘟嘟的小女孩變成一個令人驚豔的美少女。十五歲以前,她從沒有暗示過她心裡還藏有神秘的惡魔。就是這些惡魔,後來竟驅使她走上一條危險而神秘莫測的路。
春季的一天,剛過完十五歲生日不久,琳達突然試圖自殺,事前沒有任何警訊。事情發生在一個星期六下午。韋蘭德正在院子裡修理一把椅子,他的妻子在擦窗戶。他突然感到心裡一陣不安,便放下手裡的槌子回到屋內,發現琳達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她用刀片割了雙手手腕和脖子。事後,醫生對韋蘭德說,琳達自殺的時候如果不是他剛好進來,又想起來用繃帶止血,那她就死定了。
他一直未能從震驚中平靜下來。他和琳達之間的所有聯繫就此中斷,她出走了。他始終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驅使她自殺。她畢業以後做過各式各樣的臨時工,經常突然失蹤,長期不歸。他的妻子曾兩次逼著他報案;同事們眼中的他很痛苦,因為琳達的下落成了他本人調查的案子。可是有一天她又突然回來了。他調查她行蹤的唯一辦法就是偷偷翻看她的口袋和護照。
該死,他想。你為什麼不留下來?為什麼要改變主意?
有一會兒他曾考慮驅車趕往火車站找女兒,跟她談談,把莫名其妙中斷的聯繫再連接起來。但他知道他不能那樣做。他不想冒永遠失去她的危險。
門開了,湯瑪斯探頭。『嗨,我是不是領他進來?』
『領誰進來?』
湯瑪斯看看手錶。『現在是九點鐘。你昨天告訴我讓克拉斯蒙森九點來這裡接受訊問。』
『克拉斯蒙森是誰?』
湯瑪斯嘲弄似的看看他。『在奧斯科勒登搶劫商店那傢伙。你把他忘了?』
他想起來了。同時他也意識到,湯瑪斯還不知道夜裡發生的殺人案。
『蒙森就交給你了,』他說:『昨天夜裡萊納爾發生了兇殺案,可能是雙重命案,一對老夫婦。你可以大致處理他的事,但是其餘的部分要先暫時緩一緩了。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計畫在萊納爾的調查工作。十點鐘在我的辦公室裡召開一個案情分析會,大家都得來。』
他立刻行動起來。現在他又成了警察,他的女兒和離他而去的妻子帶給他的痛苦只能先放到一旁,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展開追查殺人兇手的艱苦工作。
十點鐘,大家都已集合在他的辦公室裡。雷柏格也被電話從命案現場叫了回來,此刻就坐在窗戶旁的椅子上。總共七名警員,或坐或站,把房間裡擠得滿滿的。韋蘭德打了通電話到醫院,得到的消息是那老婦人仍未脫離危險。
然後,他把夜裡發生的事告訴了大家。
『現場的慘狀令人無法想像,』他說:『不是嗎,雷柏格?』
『是的,』雷柏格回答說:『就像是美國電影,甚至有一股血腥味。這種情況很少見。』
『我們得抓到殺人兇手,』韋蘭德對自己的話做了結論,『我們絕不能讓這些瘋子逍遙法外。』
整個房間一片寂靜。雷柏格用指尖敲打著椅子扶手。這時,外面走廊上傳來女人的笑聲。
韋蘭德向四周看了看,一屋子的人全是他的同事,但沒有一個是他推心置腹的死黨。然而他們卻又是一個團隊。
『好吧,』他說:『那還等什麼?咱們行動吧!』
這時是早上十點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