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以不鋪張、簡約為條件下，彥博奶奶的壽宴在高級飯店席開六十桌宴客。光見到他們擺出的排場，往來賓客的身分，不需要言語，就能知道彥博家在當地確實富甲一方。
政治人物我認識的不多，但甫擊敗洪昭男當選的市長張溫鷹，是反對黨首次在台中市取得勝利，高度電視曝光率，讓我對她印象深刻。她就出現在壽宴場合，和彥博父親有著親密互動。
相較我的驚訝，彥博顯露的表情像是家常便飯般輕鬆，他們家長期扮演政治人物的金主角色，尤其以他父親的眼光最為精準，也是依靠卓越的政商關係，才讓他父親以輩分不高的地位，成為領導家族方向的龍頭。
『不管我願不願意，鈔票和底下累積的骯髒東西，將來我都得繼承。』
彥博一反嬉笑口吻嚴肅地說，他對父親和這個家有著不知名的埋怨，詳情他不說，我就不問。
『你不要，我要。錢耶！瞧你說的跟垃圾一樣。』
我調侃著說，企圖化解凍結的氣氛，彥博察覺到身為地主的他，不該把場子搞冷，算算時間宴席進行到一半，有理由跟父親告假離開，便帶著我到主桌跟長輩敬酒。
有外人在，彥博的父親總是笑容可掬，非但允許我們提前離席，還慷慨地在彥博口袋塞了一把鈔票，叮嚀他別晚歸、生事，別跟他的堂哥出門。彥博一一點頭答應，但最後我們依然進了他堂哥的車裡，一上車堂兄弟有默契地交換眼色。
『叔叔又要你別跟我混在一塊對吧！』
他堂哥說，當然依然使用台語。
『誰叫你跟你爸都是出了名的敗家子。』
彥博毫不修飾地說，看得出來大家族間的明爭暗鬥，他們早習以為常，私底下違背反抗，是不想連交朋友的權利都被剝奪。
兩個人不諱言，可能有一天他們也會踏上彼此仇視的路，所以要好好珍惜沒有利害衝突的現在。我聽得有些寒心，他們背負著可預期裡頭不帶著美好成分的未來，居然能毫不為意談笑風生。
『以後的事誰會知道？』
我不認同他的消極。
『就算明知，在一定的軌跡下，錯誤歷史還是會一再重演，這是種不得不的必然。』
彥博輔修歷史，服膺經驗法則，他說不是他悲觀，而是隨著欲望的與日遽增，人就無法保持最初的單純；與其抱持不切實際的希望，不如面對殘忍卻貼近真實的現實。
『大學生說些我聽得懂的好嗎？』
他堂哥不住抗議，請求我們停止沉悶的哲學討論，下個紅綠燈左轉，就會到達他預備妥當的快樂場所，那裡不需要理性，只要憑藉本能縱情聲色即可。
那是一家在當地以千萬裝潢、音響，美女如雲而赫赫有名的夜店。門口有一整條人龍，穿著入時、火辣的男男女女等著排隊入場，連閒聊腳也不停地打著拍子，個個躍躍欲試，準備在舞池中展現姣好身材與舞技。
女孩的衣著尺度遠超越台北，這些年流行的比基尼、熱褲，台中早已屢見不鮮。總有人愛在雞蛋裡挑骨頭，硬要比較兩地女孩的氣質，對這舉動我嗤之以鼻！誰會無聊到舞廳找淑女，即便有也是殺風景的礙眼物，迷亂的燈光不適合正經嚴肅的眼神，要賣乖裝純情煩請到他處去。
我們在保安的陪伴下，直接從隊伍旁進入店內，隊伍中有人發出不平之鳴，抗議差別待遇。只有我略帶羞澀快步前進，彥博不以為意挺直腰桿緩緩移動，他堂哥張狂地向說話的人比了比中指，那人和一夥同伴不甘受辱鼓譟回罵回去，現場瞬間騷動了起來，保安在那人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我猜測是規勸的話，一群人洩了氣安靜下來，連頭也不敢抬起。
『我哥罩吧！』
彥博向我比了比入口處，那裡不知何時出現十數名和他堂哥類似裝扮的男子，整齊劃一瞪住向我們叫囂的一干人。原來他們不是被說服，而是鑑於是形勢比人強，識時務明哲保身罷了。
這些人跟彥博也熟識，簡單寒暄過後，將我們迎到寬敞的包廂去。人數太多，得分成兩處坐，和我們坐一起的，個個有來頭背景，議員的兒子、新竄起的角頭、第二第三代小開，年輕、氣勢凌人是共同特徵，父執輩在檯面上合縱連橫，他們私底下串成一氣，不斷地向外擴張贏者圈的領地，不輕易讓人越雷池一步。
坐下還不到五分鐘，店股東便熱切親自送上名酒，招待的水果小菜很快塞滿了桌子。大家熱絡敬酒聊天，彥博忙著幫我一一介紹朋友，他堂哥的目光卻早已黏在舞池中一位身穿罩紗中空裝、寬管褲、臉蛋標致、身材曼妙的女孩，女孩從內衣到外衫一身的濃黑，她原本便白皙通透的肌膚，因為強烈對比襯托，更顯得晶亮搶眼。
雖然還有許多女孩仍未進場，夜也才剛開始，但我才在彥博的叫喚下瞄過她一眼，便能肯定她是今晚最美麗的女孩，而同桌其他人的意見跟我一致，放眼全場的男士也無不將視線逗留在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