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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傷害
我可以不追究在我身上施加傷害的人,也能夠承受痛楚,默默自行療傷。只求你們告知我被傷害的理由,好讓我相信自己罪有應得,心安理得接受所有不公平的對待。
當我年輕的時候總認為能夠為所欲為,是種絕對自尊和驕傲的表現,當時跟我有一樣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數。
為了在不甘心活在像是道德、社會體制等等數之不盡的束縛下,拚了命向外尋求自由,如果把亟欲擺脫現狀的不安感當作一種疾病,那麼具體症狀便是會出現無病呻吟與英雄崇拜兩種心理。
無病呻吟多半是無力對抗自己面臨的困境,採取消極作為用以逃避現實。
『沒有翅膀上不了夢想中的天堂,就安心往地獄墮落。』
這樣的說法,我常聽到。
對這類型人的外在表現,用放浪形骸、隨波逐流都是滿貼切的形容詞。
有時身心疲憊時,我也會出現像他們那樣不汲汲營營,生存在慵懶與放棄當中或許也不賴的想法。每天積極,兢兢業業地活著,像是繃緊的發條不全然是好事一件。
英雄崇拜則是藉由將心目中理想的成功範例,投射到自己身上,利用模仿學習偶像來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這個英雄可能現實存在,也可以是虛構的人物,不過通常他們一定不受既有規範約束,不畏世俗眼光,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力量強大或為數眾多的人。
因為年輕並未擁有足夠的判斷分析能力,會將英雄的形象簡單地以力量強弱作為標準,誤解了勇敢的定義,淪入逞強鬥狠的修羅場中。
就像一九九八年時的彥博、彥博堂哥和他的朋友們。
萊庭第二次出現在我眼前,奄奄一息倒在停車場地面。不願意仔細描述他遭到毆打的過程,主要是為了尊重當事人,況且缺少仇怨,施加在他人身上的暴力,如同像是精神病患發動攻擊般的,無謂而且可笑。
可惜當時我不並瞭解,以至於愚昧地將自己的無知化成肉體痛楚,加諸在萊庭身上。
言而總之,彥博堂哥殺氣騰騰召集了人馬,在萊庭和女孩預備上車離去前,將他攔阻下來,一群人不由分說教訓萊庭一頓。
彥博下手最重,拳頭拚命地往萊庭精緻的臉蛋招呼,整晚彥博的舉止失常,過分亢奮狂妄,與其說是本性畢露,不如說像是在宣洩抑鬱在心理深處的某些污穢物。
彥博巧妙利用言語去誘使眾人依照他的指示行事,萊庭充其量是一袋無力抵抗的人肉沙包。
躲在車內的女孩機警地拿起電話向警方求救,有人聽見她報警的內容,呼叫眾人閃避,縮短萊庭受苦的時間。
『走啦,別把事情鬧大了。』
不是出於憐憫,而是不想惹上麻煩,一群人意猶未盡對著萊庭罵了幾句髒話,警告他:『以後給我小心點!』『長得好看了不起啊!』
彥博和他堂哥在他人勸說下放過萊庭,朝我的方向走來(我站在遠處的電線杆下靜靜觀賞這場惡行。)
『走,我們去吃消夜。』
兩兄弟行若無事,要帶著我繼續完成既定的行程。
照道理這件事該落幕了,萊庭當自己遇上強盜洗劫,被路旁罹患狂犬病的瘋狗咬了一口也好,直到危險離開前,應該明哲保身、安分地待在地上喘息,靜靜等待救援來臨。
違背正確的做法,萊庭勉強地站了起來,不理會女孩勸告,含糊無力叫住彥博他們。
『我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是首先看他拖著傷爬起的人,佩服他的意志力外,更驚異於他的膽大。
萊庭的問題我敢擔保同樣存在於每個人心中,在遭遇不公平的對待時,總會想要問個明白,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足以說服自己的理由,像是中國人俗話說:『寧做明白鬼,不做糊塗人。』淺顯的說法,就是死也要死得瞑目。
但絕對不適用在一九九八年一月九號晚上十一點二十七分的現在,因為被害人的質疑和控訴,不會讓加害者心存愧疚,提醒人們的罪行與醜態,只會激化他們的憤怒,招來更多殘酷報復。
某一個人身邊的小弟率先衝了過去,狠狠地從腹部踹萊庭一腳,劇烈疼痛令他兩膝跪地。
『老子打你就打你,不需要理由。』
現場響起一陣對萊庭的嘲笑聲。
『我沒錯。』
震撼的事情接踵而來,萊庭不屈服在暴力下,堅定地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你沒錯,打到你認錯為止。』
當小弟要繼續施暴前,我介入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