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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地元以工會新任委員長的身分,參加了第一場團體談判。
進入公司八年,才三十歲的他,首度與社長和勞務部長同桌對話,讓他十分緊張。相較之下,檜山社長及其他公司幹部雖從早上開始談判,此時已面露疲態,但還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老菸槍檜山似乎看準這場談判會延長,於是將他那罐PEACE香菸放在桌上,一派老學究的架式開口說道:『航空公司社長肩負的責任可是比日銀總裁還重的。日銀總裁就算半夜接到電話,地下金庫裡的錢也不會不見;但是我只要一聽到電話響,就得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可是肩負旅客性命的航空公司社長,薪水和日銀總裁卻有天壤之別。我說這些話,並不是為了和你們在加薪問題上討價還價,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和你們同樣肩負著維護飛安的重責大任。』
檜山向委員長恩地元,以及和他並肩而坐的行天副委員長、書記長、組織部長等執行部幹部們說。恩地元正視著檜山的雙眼答道:『那麼,您就更應該能理解我們這些負責維護飛安的工會成員的要求吧。現在最讓我們感到不平等的是,在總公司上班的同仁與在營業處、維修及航運等第一線服務的同仁間的差別待遇。在第一線接觸乘客與飛機的同仁,待遇竟然比星期六只上半天班的總公司同仁們差,這根本是本末倒置。因此,我們新執行部期望能藉由這場談判,針對這個問題進行修正。』
聽到這裡,穿著比新進社員一個月薪水還貴的高級訂製西裝的勞務負責人正宗董事,從容不迫地回道:『沒必要凡事都總公司、總公司地吹毛求疵吧?你們將來大多也都會調回總公司上班呀。』
出身學習院,被人在背後喚作『勞務負責大人』的他,根本就不該在這種談判場合露臉。
『我所要說的是,愈是接近第一線的同仁,愈應該受到重視。』
恩地元完全想不透勞務負責人為何會是正宗董事。他繼續說道:
『打從這場談判一開始,我們就已經表明工會的要求完全如申請書中所述。我們的三大主軸是年終獎金三點八個月、縮短工時以及修訂勞動協約。相信您也清楚,勞動協約就等於勞工的憲法,從罷工權、年假到女性生理假,項目十分繁多。所以,我們期望能以書面的形式,逐次提出改訂事項。』
一聽恩地元這麼說,正宗便滿臉通紅地怒斥道:『需要把女性生理的事搬到談判桌上來談嗎?』
執行部成員們聽了個個低頭竊笑。
檜山社長像是被香菸嗆到了似的咳了幾聲。
『你們的書面要求相當新鮮,我還挺喜歡的。但是,我們公司並不是民間企業,而是接受國家補助的特殊法人,因此你們得了解,這書面要求裡所開出的條件,公司是不可能照單全收的。』
『這一點我們十分了解。首先,關於年終獎金方面,我們要求提升到中立總聯合會所公佈的全國平均三點八個月。』
『三點八可是公司創立以來最高的數字。』
『在創立十年的國民航空來講,也許是;但是跟其他企業比起來,絕對不會過高,我會這麼講,是因為我們公司的薪水低到根本不像是國立航空公司。舉例來說,今年大學畢業生的起薪,五菱金屬是一萬五千七百圓,大日本纖維是兩萬零一百圓,和航空業同為新興企業的日本放送是兩萬一千圓,而我們公司則是一萬三千七百圓。
『有鑑於航空運輸的使用人數逐年增加,獲利也隨之提升,我們希望至少能提升到和公務員相近的程度。因此,本次的要求項目是年終獎金,我們要求三點八個月份。』
『收益才稍有好轉,你們馬上就得寸進尺了?也不想想公司正面臨迎接噴射機時代的來臨,亟須資金購買機材(飛機)。你們就再忍耐一陣子,等到公司站穩腳步再說。若是現在景氣好就答應你們的要求,哪天景氣變差了,公司不就得自食惡果,因而可能陷入倒閉的危機?公司存在,工會及員工才能繼續存在,不是嗎?』
『那麼恕我冒昧請教,公司去年度的預算中,人事費所佔的比例是多少?』
『這個嘛,有沒有資料?』
檜山看向正宗董事,正宗則轉頭看向勞務部長。
『……無法立刻提出數字。』勞務部長悄聲回答。
『沒有數字做根據,就說公司會倒閉,未免也太過誇誕了吧?請您務必理解,我們所要求的年終獎金,純粹是為了讓員工得以彌補過去因低薪而陷入窘境的家計。』恩地元帶著真摯的眼神懇求道。
『在幹部會議上也有各種意見,辯論得很激烈,我知道你們講得很對,但是身為最高層的我也只能忍痛扮黑臉呀。去年達成的協議是二點八個月,現在我們勞資各退一步,就協議為三個月吧。』檜山下了這番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