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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護士叫自己的名字,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放了觀葉植物的候診室內只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即使島崎由紀起身,那個女人仍然埋頭看著雜誌,不知道是否擔心由紀尷尬。
門後的護士拉開簾子,指了指置衣籃。
由紀脫下毛衣,拉下裙子的拉鍊。藍色毛衣雖然摺得整整齊齊的,但袖子手肘的位置仍然鼓鼓的。
「內衣褲也脫完後,請穿上這個。」
護士親切地說著,遞給她一件手術服。
「好。」
由紀輕聲回答,接過手術服。
白色棉質手術服並非新品,但肌膚可以體會到清潔的感覺,想到之前有人穿上這件手術服,躺在手術台上,由紀的心情稍微放鬆下來。
然而,當她彎下身、抬腿脫下內褲,塞進洗衣籃內的裙子下時,悲傷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
她只看了護士一眼。這是不同於上一次的年輕護士,當視線交會時,對她微微一笑。走進手術室後,那名護士也不經意地觀察由紀的動靜。由紀很被動,她只要垂著眼,按照護士的指示去做就好。她儘可能不東張西望,努力讓大腦放空。
她按護士的指示仰躺在手術台上,隔著手術服,可以感受到冰冷的手術台。她的姿勢就像翻過身的烏龜,用力張開雙腿。
由紀沮喪地睜開眼,前方沒有任何東西,只有漆了白色油漆的天花板。四周打著木框,靠窗的地方有淡茶色污漬,那污漬的形狀有點像蓮花。周圍被簾子的軌道隔開了,只能看到這麼小的範圍。
「島崎小姐,等一下會注射麻醉劑,等妳醒來之後,手術就結束了,不會痛。醒了之後,請妳先去隔壁休息一下,傍晚就可以回家了。」
戴著綠色手術帽的臉擋在天花板前。一個和自己祖母年紀相仿的女人這麼有威嚴地和自己說話,讓由紀感到有點不可思議。由紀決定把一切都交給她處理,用力點了點頭。突然,她覺得即使永遠都不醒來也無妨。
「請妳慢慢數數。」
針頭扎進了右手手臂,那一點感覺特別冷,之後身體隨即溫暖起來,意識漸漸模糊。當她數到六的時候,舌頭打結,沒辦法數到七。
「妳肚子裡有一個小寶寶,差不多這麼大。」
穿著白袍的醫生在由紀的面前竪起大拇指。醫生沒有說懷孕,而是說有小寶寶,似乎道出了醫生的想法。診察室的木桌已經用了好幾十年,和椅子前端相碰的地方凹了五公分左右。圍牆上泛黃照片的老舊程度和在圖書館看到的紀念照不相上下,應該是哪一所女子醫科大學的畢業照吧!所有人都穿著日式畢業袍,只有站在前排的一名男子留著鬍子,穿著好像禮服般的大衣。
這是由紀有生以來第一次踏進婦產科。踏進這家醫院的大門之前,她已經實地走訪了十家醫院,最後靈機一動,開始在黃頁電話簿中翻找。黃頁上介紹高瀨順子醫院距離車站八分鐘的路程,她實地觀察後,發現這所兩層樓的醫院好像在立正般挺著身體,擠在圍著高大圍牆的豪宅和新建的樓房中間,油漆剝落的看板和霧面玻璃的入口讓醫院看起來更寒酸,但院長是女性,附近也沒有什麼來往行人,於是,她下定了決心。在養護學校周圍又繞了一圈後,由紀推開了醫院的大門。
脫下鞋子,換上室內拖鞋後,她戰戰兢兢地探頭向掛號櫃檯張望。一個身穿白衣,正在仔細擦拭藥品架的四十歲女人回過頭。從她臉上略微驚訝的表情,由紀知道自己看起來很年幼,所以越發緊張起來。但是,她已經無路可退了。她出門時穿了制服,但在車站的廁所換上了洋裝,臉上沒有化妝,梳著妹妹頭。
「健保卡呢?」
她沒有健保卡。
「那檢查費用也要全額自費喔!」
那個女人一臉同情地說。由紀很想知道要多少錢,但她沒有勇氣發問。她身上只帶了原本要繳給學校的三千兩百圓,如果不够的話,改天再來補繳。由紀在點頭時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