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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那個女人遞給她的資料卡上把生日整整提前了四年,地址欄內也填寫了同學家的地址。
她在空無一人的候診室內等了大約十分鐘,不一會兒,一個嬌小的女人打開診察室的門請她進去。那位把一頭灰色的中分頭髮綁在腦後的,就是高瀨醫生。
「我想檢查一下有沒有懷孕。」
由紀不記得當時自己露出了怎樣的表情,即使在老師辦公室與班導以外的老師說話時,也從未這麼緊張過。說完之後,她整個人好像累癱似地坐在圓椅上。高瀨醫生沒有立刻回答,打開病歷,用很粗的鋼筆寫了一、兩行字,然後放下鋼筆,轉頭看著由紀,雙手交疊在白袍上,用關心的口吻問她從什麼時候開始生理期沒來,有沒有其他症狀,以及對方的男生和家長對這件事的態度。
尿液檢查後,還做了超音波檢查,最後是內診。
「病歷上寫著十八歲,憑我行醫多年的經驗,妳應該不滿十八歲吧?」
當醫生告訴她肚子裡有小寶寶後,又這麼補充道。
「我每次看到像妳這樣的女孩來診所,都會覺得很難過。這等於扼殺了一個小生命,妳的身體也會受傷。」
高瀨醫生低聲說話的表情真的很哀淒。「我自己沒能够生下一男半女,可能是我雖然接生了不少小寶寶,但也埋葬了相同數量的生命。」
由紀低著頭,雙手規矩地放在腿上。
「如果情況允許,最好是生下來,所以,妳再好好想一想。妳可以和妳男朋友商量一下,但最晚要在一、兩個星期內決定。想要拿掉孩子時,要請妳男朋友或是妳媽媽陪妳來。」
「我自己一個人不行嗎?」由紀無助地問。
「如果妳還未成年就不行,因為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我不敢告訴我父母,我男朋友也不會來。」
她一開口,眼淚就撲簌簌地流了下來。醫生沉默片刻,最後一臉沉痛地說:「妳下次來的時候再說,即使一個人來也沒有關係。」
由紀在櫃檯問到的墮胎費用是她根本付不起的金額。
即使在教室時,她也整天想著這件事。上體育課時,她推說生理痛很嚴重,所以請假休息。她很羡慕身穿運動衣,在運動場上蹦蹦跳跳的同學,其他同學在她眼前玩壘球的吆喝聲彷彿遠在幾公里外。自已根本沒那個心情來學校……
第二天,她提早離開學校去找打工的工作。她也去了平時從來沒去過的河對岸的鬧區。中午過後的街道上,有些商店拉下了鐵捲門。當她想要找工作時,覺得原本以為滿街都是的肉店、麵店、水果店和麵包店一下子變少了。
霓虹燈亮起後,街上才開始醞釀活力。由於這裡屬於校區外的範圍,不必擔心會遇到輔導員,但她還是怕遇到熟人。她來到河畔時,突然感到飢腸轆轆。一排柳樹下,有十幾個還沒有開始營業的攤位,正在河邊垂釣的男人啃著飯糰,注視著水面。扣除回家搭電車的車票錢,她只剩下不到一百圓。
她走進街角一家離大馬路二十公尺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個甜麵包。額前微禿的老闆接過一百圓硬幣,親切地對她說了聲:「謝謝惠顧。」這時,由紀發現櫃檯的厚紙上寫著「徵收銀員」,入口的自動門上也貼了相同的紙。
「你們徵的收銀員要工作到幾點?」
「沒有明確規定,最好是傍晚生意忙碌的時候來幫忙。」老闆回答時露出親切的笑容。
「白天不行嗎?從上午九點到三點左右。」
「是妳要上班嗎?」
「對。傍晚之後,我要去簿記學校上課,所以不能打工。」
由紀想起剛才在路上看到的商科學校看板,編了一個謊言。老闆用僱主的眼神重新審視了由紀。
「如果妳不介意的話,白天班除了收銀台以外,還要幫忙搬貨和分貨。」
於是,他們談妥時薪五百五十圓,從九點工作到三點半,午休三十分鐘,週日休假,月底付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