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第一天上班時,由紀帶去的履歷上只有生日和學歷的欄目是虛假的。由於由紀說了一口東京腔,老闆也相信了她說父母離婚後,從東京剛搬來外婆家的謊言。
她穿制服出門,在地鐵站的廁所內換上便服。上午負責拆商品,貼價格標籤,下午負責收銀台。雖然並不是重體力工作,但老闆接二連三地吩咐她做很多事。
一天可以領到三千三百圓,工作十天可以領到三萬多。她無法預測到底可以工作到什麼時候,一旦被學校或家裡知道,恐怕不得不被迫離職。
即使打工到月底,也賺不到目標金額。
打工第一週的星期五,由紀加班到天黑後才離開便利商店。馬路斜對面有一家書店,高中生、下班後的粉領族和中年上班族都在那裡翻雜誌。
當只剩下一個客人站在店裡翻書時,由紀小跑著過了馬路。她需要助跑激勵自己。
「呃,我需要錢,可不可以和我交個朋友?」
她用只有那個男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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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木板牆壁,可以聽到阿堂誦經的聲音。
清晨五點半。開始誦經的前幾分鐘還很小聲,但隨著越來越投入,就越來越肆無忌憚,聲音大得幾乎連天花板也跟著震動起來。睡在隔壁房間的阿中最先被吵醒,接著是走廊對面六人房的人,然後是對面隔壁的房間,所有人都像骨牌倒下似的逐一被吵醒。六點的時候,有如蒸氣火車爬上坡道般的喘急聲傳到了活動室對面的女病房,整棟病房大樓都好像被火車拉著走。阿中說服自己是在黎明時分搭上了臥舖車,無可奈何地閉上了眼睛。
當牆壁的震動達到最高點時,餐廳的鈴聲響了,誦經聲也戛然停止。
阿中在護理站前的盥洗室漱洗過後,去病房大門口拿了報紙,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從早報的頭版開始看起。「反射鏡」專欄的內容和他一個月前寫給報社社長的信完全相同。至少阿中相信是這麼一回事。
阿中每個月寫四封信給社長和負責「今日運勢」的責編,隔週會陳述自己的意見。幾個月後,這些內容就會出現在報紙上。
──一月出生的人,「今天要把之前未完成的工作處理完畢」。
──二月出生的人,「輕視規定將後悔莫及」。
這兩則內容都和他上個月月底寫給「觀星天人」專欄的內容一模一樣。盜用別人的創意,竟然連一封感謝信都沒有。阿中已經習慣被外面的人輕視了,所以不會為這種事生氣。
八月出生的人「要運籌帷幄,好好表現」,這一點和阿中的預測大相逕庭,但他還是決定按原定計畫外出。
秀丸爺爺已經站在窗戶下的中庭裡,拄著枴杖望著天空。秀丸爺爺每天早上都會從四樓到一樓,仔細觀察這棟病房大樓的各個樓層,這是他多年的習慣。阿中打開窗戶揮了揮手,秀丸爺爺也看到了他,向他道早安後笑了起來。
「等一下去接你。」
阿中打開了只能開到半個頭寬度的窗戶,對著樓下叫了一聲。秀丸爺爺輕輕揮了揮手。
早餐像往常一樣,生雞蛋、味噌湯、滷海帶、炒酸菜。阿中在桌旁坐下時,已經有十個人把剩飯倒進了塑膠桶裡。
村上先生坐在角落的位置,很有耐心地仔細咀嚼,他把炒酸菜放在舌頭上細細品味,小口小口地喝味噌湯。負責收拾的阿定和小黑眼神憤恨地看著吃飯速度特別慢的村上先生和阿中,當村上先生放下筷子準備喝口茶時,阿定立刻跑了過來,收走他的托盤拿去流理台。
阿中拿著剩飯走到餐廳角落去看烏龜。盆子裡的石龜伸長了脖子,一動也不動。當初不知道是誰從河裡抓回來的,二十年來,牠的龜殼直徑已經長到四十公分了。石龜沒有名字,大家只能叫牠「阿龜」。昭八每隔三天會為烏龜換水。而烏龜會連同水一起把掉在眼前的飯粒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