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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洗完澡,喝完冰啤酒後,走到了庭院。
在墨爾本,無論白天怎麼酷熱,夜晚都很涼,但布里斯本即使在入夜後,仍然悶熱不已。他走向網球場的方向,月光下,藍花楹的花紛紛飄落,球場上散落了一片淡色的花瓣。對面的聖誕紅綻著橘紅色的大花,充滿亞熱帶風情。
平時去墨爾本出差回來的夜晚,總是睡得特別香,今天晚上卻特別清醒,難道是因為工作太勞累,神經耗損過度,反而睡不著嗎?他仰望著夜空,想到去年九月,跟隨薩維奇營日語學校的校長克拉克上校,來到布里斯本的麥克阿瑟司令部,創設宣傳部的事。
印都比利的盟軍翻譯部目前有超過五百名第二代日裔,但查理當初來的時候,只有不到一百個人,司令部所在的布里斯本,只有他一個第二代日裔。當他比克拉克上校提早搭船來到布里斯本港時,看到掛了一塊差不多有一個人高的牌子上寫著──
WHITE MEN’S COUNTRY
「白人的國家」。這是多麼強烈的種族歧視。查理帶著滿腔怒火經過那塊牌子的下方,踏上了澳洲的土地。無論走進市區的飯店還是酒吧,那些白人都拒絕為他服務,在他結交白人軍官的朋友之前,只能去中國人開的、環境很不乾淨的地下餐廳吃飯。在司令部的廁所,遇見英國軍官時,對方雖然看到他美國軍官的領章,但仍然向他投以侮辱的眼神,對他說:「你不可以來這裡。」
在這種環境下,創立主導文宣傳單和戰略廣播的宣傳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還是努力打下了基礎,之後,薩維奇營畢業的語言兵開始在這裡製作傳單。對日宣傳的主題由國務院直接下達指示,宣傳部根據這個路線製作日語的文宣傳單,但印刷就變成一件頭痛的事。為了找日文字的活字字模,他找了《加州新報》,但對方告訴他,字模不知去向。無奈之下,只能空運了大量當局沒收的日文報報紙,從報導中一個字、一個字地剪下來,再用攝影製版印刷。
奠定了製作傳單的基礎後,查理運用之前在電台工作的經驗,加入了墨爾本一家廣播電台的播音工作。墨爾本有澳洲國營電台ABC台,側錄了日本、德國、義大利等軸心國海外廣播。
錄製時,在圓筒形接收管繞上鋼線,就可以錄下來自日本的短波廣播,由兩名分別精通日語和英語的第二代日裔監聽後,立刻翻譯成英文。
七月十八日,當東条內閣總辭時,他們能夠立刻掌握消息,也要歸功於在這裡工作的第二代日裔。摩斯密碼小組來通知那兩位第二代日裔,說接收到對方發瘋似的猛敲「東条、東条」的訊號。當他們趕到時,剛好聽到東条內閣總辭的消息。這是可以解讀出日本軍方敗戰跡象的重大新聞,獲得美軍情報部證實後,由ABC獨家發佈了這個消息。接著,英國BBC廣播向全世界宣佈,「根據墨爾本的ABC廣播的報導」,之後,ABC廣播一夜成名。
日本的戰略廣播和側錄其他國家廣播的工作在不同的大樓進行,而且,廣播節目細分為針對日本軍方高層和一般國民的不同內容。針對軍方高層的廣播中,每天用日語廣播五、六次,傳達法國解放在即,希特勒的暗殺計畫層出不窮,以及同盟國的羅斯福、邱吉爾和史達林,將在近日以德國投降為前提展開會談的相關消息。針對日本國民的節目,則一再報導攻克菲律賓之後,將會攻擊沖繩。
事實上,查理這次在墨爾本工作期間,得知德國投降已經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一旦德國投降,美軍在歐洲戰線上的戰力將如數投入太平洋戰場,更快登陸日本。雖然他在墨爾本時,是才華橫溢的第二代日裔軍官,回到布里斯本的宿舍,卻必須與孤獨為伍。他獨自仰望著夜空,無法不想起已經離婚的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