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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學時在英文會話教室認識的幾個朋友,約好一起去看「鞍馬火祭」。於是,我在十月下旬從東京前往京都。
白天從東京出發,下午兩點到達京都。
從京都車站走到四条河原町,在市內小逛一下,便搭乘市公車到出町柳車站。公車經過賀茂大橋時,我看到老鷹翱翔在濃濃秋意的高爽天空。
叡山電車的剪票口已經擠滿了觀光客。我心想離約定時間還早,往柱子一靠,就聽見人潮前有個聲音叫喚「大橋」。我往那裡望去,看到中井舉起手向我走過來。
「你來得真早。」
「你也是啊,中井。」
「我不喜歡遲到,而且,我想在大家集合前去會話教室看看。」
「還在嗎?」
「還在啊,好懷念。」
那家英文會話教室,是一間獨門獨院的木屋。從出町柳車站去百萬遍十字路口那條路拐進分岔的羊腸小徑,走到底就到了。由一個外國老師教好幾個學生,授課時間大約一小時。由於地點的關係,學生大半是大學生或研究人員。我是在大二時開始上課,跟中井一樣上晚上的課。當時,他是在讀碩士班的研究生。
「我昨天就跟老婆一起來了。」中井說。
他們昨天在河原町的旅館住了一晚,今天早上老婆跟京都的朋友一起去寺廟巡禮後,就直接回東京了。我參加過他們的婚禮,也去過他們在水道橋的家,所以見過他老婆幾次。
我們站著聊天等其他人。
「沒想到能再團聚。」中井喃喃說道。
「是啊,從那天到現在已經十年了……」
不知道十年的歲月是長?是短?在東京生活,就覺得京都那段日子已經十分遙遠。然而,實際來到京都,跟中井這樣聊著天,又不覺得經過了多長的時間。
「大橋,很高興你找大家來。要不然,我想我再也不會來了。」
中井這麼喃喃低語時,武田從通往地下京阪電車的樓梯口走出來了。他是我們這群朋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我認識他時他才大一。武田看見我們就跑過來了,滿臉笑容地說:
「喲,大哥們,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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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文會話教室上課時,中井是大夥兒的中心人物。他很會照顧人,常常邀不同的人去吃飯。我會認識其他班級的人,都是他牽的線。十年前的秋天,一起搭乘叡山電車去看鞍馬火祭的六人小組,也是以中井為中心聚集的學生。
武田加入一起聊近況時,藤村也來了。她跟武田同年紀,是這次的鞍馬之旅唯一的女性。她一見到我們就笑了起來。
「沒有很久不見的感覺呢。」
「那只是感覺而已,」武田說:「我可是變了很多呢,在為人處事上大大成長了。」
「真的嗎?」
「你們很快就會看得出來。」
「那麼,各位,」中井說:「我們先去貴船的旅館吧?」
年紀最長的田邊,因為工作的關係會晚點到,所以我們通過剪票口,先搭上了叡山電車。
叡山電車穿越市區朝北行進。
當學生時,叡山電車給我的感覺很浪漫。在駛過暮色低垂的城市時,那個身影看起來就像通往「奇幻國度」的列車。偶爾搭乘時,會有要去遠方旅行的錯覺。我望著車窗,想著這些事,就聽見站在旁邊的藤村對我說:
「大橋,謝謝你找大家來。」
「幸好電話都還打得通。」
「回東京後,也請來看看我上班的畫廊,離你公司很近吧?」
「可是我沒有買畫的興趣呢。」
「那也沒關係啊,歡迎來玩。」
說完,她凝視車窗,沉默下來。可能是想起學生時代的事吧。
過了好一會,又開口說:
「為什麼會想到要找大家來?」
「為什麼呢……」
「有什麼理由嗎?」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
藤村望著車窗點點頭。
十年前的夜晚,我們六個英文會話教室的朋友,一起去看鞍馬的火祭。其中一個朋友,在那個夜晚失蹤了。
搜尋當年的報紙,會找到一小篇幅的報導,寫得並不清楚。相關人士的努力也徒勞無功,找不到任何線索。長谷川就那樣消失了,宛如被吸入了虛空中。失蹤當年,她跟我一樣是大二的學生。
我會找大家來,是因為她在呼喚我吧?我忽然這麼想。望著逐漸進入深山裡的車窗,我彷彿看到十年前消失不見的長谷川,佇立在電車沿線的杉木林的陰暗處。
這時,腦中浮現剛剛去過的畫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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