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此後,每晚銀色休旅車底下都放有乾糧。後輪下方,正好是人類一手可以掌握,份量足以供應貓的一餐。
走上公寓樓梯的那個男子晚上都會出來放乾糧。我碰巧也在的時候,他會摸摸我做為交換,我不在的時候,他仍會恭謹地擺上食物。
有時會被其他貓先吃掉,有時可能是男子出了遠門,我等到早上也不見乾糧的蹤影,但大抵能安定地一天吃到一餐。不過,人類太反覆無常了,所以我不會完全依賴他們。野貓平常就會多加留意,在四處設置食物的供給來源。
不即不離的泛泛之交。就在我與男子的這種相處模式穩定下來時──大幅改變我們關係的命運降臨了。
命運對我非常殘酷。
半夜橫越馬路之際,車子的燈光突然打在我身上。我正想趕緊跑過,刺耳的喇叭聲卻響徹雲霄。這點十分糟糕。
我嚇得慢了一拍才往前衝。原本可以行有餘力地躲開,卻慢了半步遭到波及。「砰!」一陣強烈的衝擊將我撞飛──我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總之當我回過神,自己已經栽進路旁的樹叢裡。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劇痛充斥全身。但是,我還活著。
哎呀,還真是倒楣──試圖起身後,我尖叫一聲。好痛好痛好痛!右後腳痛得非比尋常!
我癱坐下來,扭過上半身想舔舐傷口時──天哪!骨頭跑出來了!
至今即便是咬傷、割傷這類有些嚴重的傷口,我都用自己的舌頭設法清理,但這下子有點困難了。腳上露出的骨頭帶著劇烈的疼痛,主張它的存在。用不著那麼極力主張!
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誰啊。
誰來救救我這種話太可笑了。明明不會有半個人來幫助野貓。
但在那個當下,我卻想起了每晚向我進貢乾糧的那名男子。
我竟然心想如果是那傢伙,也許願意幫幫我。明明只是不即不離的關係,看在他施捨食物的份上讓他摸摸我而已,為什麼呢?
我拖著突出了骨頭的右後腳開始移動。僅是在地面上拖著腳,骨頭就痛得要命。途中我好幾次痛得站不起來。我不行了,撐不下去了,無法再移動半步了。
我並未離開那棟公寓太遠,但走到銀色休旅車前面時,天空已經開始泛白。
我不行了,撐不下去了,無法再移動半步了。這次是真的!
我竭盡全力放聲大叫。
好、痛、啊──────────────────!
我一再一再發出叫聲,最終連聲音也越變越小。連發出聲音也很痛,這我可沒騙人。
就在這時,有個人從公寓樓梯走了下來。抬頭一看,是那名男子。
「──果然是你嗎?」
男子臉色大變地跑向我。
「怎麼了?被車撞到了嗎?」
雖然很丟臉,但我有些太粗心了。
「很痛嗎?很痛吧?」
別問廢話,我要生氣囉。先關心受傷的貓啦。
「因為你的叫聲非常淒厲,我就醒過來了。──你在呼喚我吧?」
沒錯沒錯,叫了好多次。你動作有點慢喔。
「……你是心想如果是我,可以幫幫你吧。」
雖然我也不願意啦──還想裝模作樣時,男子不知怎的吸了吸鼻子。為什麼是你在哭?
「真了不起,竟然會想起我。」
貓不像人類會哭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可以明白哭泣的感覺。
在我覺得再也撐不下去時,我想起了你。心想來到這裡的話,你會幫幫我。
欸,你會幫助我吧?我全身痛得不得了。
痛得甚至讓我感到害怕。我會怎麼樣呢?
「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
男子將我放進鋪有鬆軟毛巾的紙箱裡,再讓我坐進銀色休旅車。
目的地是動物醫院。至於那裡是如何成為我一生的禁地,詳細經過就省略吧。因為多數動物都認為,醫院這種地方就是去過一次後、再也不想去第二次,所以囉哩囉嗦地說明我的情況也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