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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現在面對妹妹的危機時,平常完全不會回想起的快樂記憶突然探出頭來── 趁母親不在家時,偷偷從冰箱裡翻出來魚肉香腸,兩個人一起偷吃。
為什麼現在會想起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呢?但回憶的抽屜一旦拉開,就沒辦法再關上,化作鮮明的影像出現在眼前。
其實梢子並沒有那麼想吃,只是有一次梓沙喊著肚子餓時,可以馬上拿來吃的東西只有那個而已。
在那之後,梓沙三不五時就纏著梢子說「想吃那個」,但妹妹年紀還小沒辦法自己拆開包裝。梢子嘴上說著「真拿妳沒辦法」,內心充滿幹勁地打開冰箱,兩人一起共享了被發現時可能會被罵的刺激感。放入口中的瞬間,看著真的吃得津津有味的妹妹時,梢子也同樣露出笑容,感受小小的牽絆。
── 要是知道會變成這樣,打通電話給她就好了。
如果打電話給梓沙,聽她說她想商量什麼,她或許就不會跳樓了。
強烈的後悔讓梢子的胃陣陣抽痛,全身起雞皮疙瘩打冷顫。
起碼得盡快到醫院去,對於沒聽她商量事情向妹妹道歉。心情急躁,感覺電車怎麼速度這麼慢。
新幹線在午夜十二點前抵達,一下月台冷得梢子直發抖,急急忙忙穿上大衣。在車站前搭上計程車並抵達醫院時已經無比疲憊,但她還是急忙去找雙親。父親傳訊息告訴她,他們已經移動到加護病房旁邊的家屬休息室裡了。
「梢子!」
在護理師帶領下一打開休息室的門,單獨坐在沙發上的母親一看見梢子立刻起身,大喊她的名字,尖銳的聲音在寧靜的醫院中響起。
「梓沙的狀況怎麼樣?恢復意識了嗎?」
梢子壓低音量一問,母親用力搖頭,「還沒,醫生說大腦沒有異狀,但她完全沒有恢復意識……這裡的醫生真的是好醫生嗎?要不要到其他醫院去比較好。」
「媽。」
梢子忍不住打斷母親,但或許已經被領她到這邊來的護理師聽見了。為什麼母親老是這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母親發現梢子帶著責備的語氣,小聲說了:
「為什麼?妳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難道妳不擔心梓沙嗎?」
「別這樣說,我當然很擔心她啊。」
梢子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是她結婚後第一次和母親見面。
母親會定期打電話給她,她們也還算處得不錯,但最主要似乎是因為沒有實際見面,如今見到面才不過五分鐘已經變成這樣了。
「如果妳真的擔心,那為什麼要拋下我們跑去結婚啊?」
差點脫口而出「我難道沒有選擇怎麼活的權利嗎?」但梢子努力安撫自己不要被母親挑釁。
「怎麼啦,怎麼這麼大聲?」
父親走進休息室,沒特別針對梢子或母親如此問道。
「我才剛聽到梓沙的意識尚未恢復……那個,梓沙為什麼會跳樓?」
梢子一問,父親皺起眉頭對梢子說:
「還沒有確定她是跳樓。」
「是這樣嗎?因為媽電話中……」
梢子看了看母親的臉。
「如果不是跳樓,那她幹嘛跑到大樓屋頂去啊!這樣根本沒有道理啊!自從妳結婚之後,那孩子的樣子一直很不對勁。」
母親突然大吼大叫。
父親不理會母親說什麼,
「今天是她店裡尾牙,她傍晚去車站前的居酒屋,然後我們就接到聯絡電話說她從那棟大樓的屋頂上掉下來。」
「有人看到嗎?」
梢子一問,父親搖搖頭。
「下面路過的人發現時,她已經墜地了。聽警方說,她身上有落地前撞到鐵絲網的痕跡,也幸好有這個緩衝。」
「……這樣啊。」
梢子忍不住想像那個畫面,接著全身發抖。
母親低聲喊了「梢子」,接著問:
「妳有沒有聽梓沙提過什麼?」
梢子的身體震了一下。母親知道嗎?知道梢子拒絕了妹妹有事商量的請求。
「……什麼是指什麼?」
「像最近有什麼煩惱之類的,妳還在這邊的時候,不是每天都會聽她商量事情嗎?」
梢子鬆了一口氣,看來母親並非知道些什麼。如果母親知道梢子拒絕了妹妹的商量,肯定會毫不留情地把責任全推到她身上,光想到這就讓梢子呼吸困難。
梢子輕輕解開大衣的第一個鈕扣,小心吸一口氣。
「……我們結婚之後完全沒有聯絡。」
「妳為什麼不主動聯絡她?妳們是只有彼此的姊妹耶。」
呼吸困難讓梢子無法說話。
「別這樣,又還不確定她是不是自殺,很可能是意外啊。」
父親插嘴後,母親狠狠瞪了父親一眼。
「你別這樣逃避現實,你心裡也肯定這樣想吧?聽到梓沙從大樓屋頂上跌下來時,你肯定想著『啊啊,又來了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