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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從來沒有帶他去買過衣服,但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整天都穿黑色衣服。我是否曾經對他說,你喜歡的不是紅珠鳳蝶,而是普通的黑鳳蝶吧?所以他才說想看黑鳳蝶嗎?
「史朗,你過來一下。」
留美站在客廳深處,沒有生火的壁爐前叫我。雖然她看起來很虛弱,但是說話的聲音很響亮。我又差一點被拉回過去的時光,但是留美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哭。
長得很像留美的杏奈加入了幾名少年一起聊天,心情愉悅地問他們巴士怎麼樣、有沒有暈車、露營場如何之類的問題。留美和杏奈母女似乎搭豪華計程車來這裡。
我來到壁爐前,忍不住看向壁爐內。那把斧頭豎在內側的牆壁前,木柄雖然很陳舊,但刀刃發出光澤,似乎隨時可以拿來劈柴。
壁爐上方並沒有放手繪盤,但一個舊盒子直立放在那裡。以前似乎是白色的,但已經徹底泛黃了。以前這裡有掛什麼畫嗎?留美是否發現,我就像在玩「大家來找碴」一樣,比較著今天和那一天,有哪裡不一樣?
「等一下要去花田嗎?」
留美輕輕笑了一聲說,然後又接著說:「但是在此之前,我想把這幅畫也掛在牆上,你可以幫我看一下嗎?」
她拿起壁爐上方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緩緩打開了盒蓋。看到她從盒子裡拿出的東西,我覺得自己的靈魂一下子被抽走了。
那是我製作的蝴蝶標本,在父親的畫室製作的蝴蝶標本。把蝴蝶標本釘在我所畫的蝴蝶眼中的花田上,完成的作品。不知道是否因為裝在畫框中的關係,蝴蝶的翅膀完全沒有變色,看起來和當時一樣。
原本以為自己很不會畫畫,沒想到相隔多年重新打量,發現構圖很巧妙,色彩也很鮮豔。以目前所掌握的知識檢視當年根據圖書館借來的書,發揮想像力畫出的蝴蝶眼中的世界,發現有很多部分的詮釋都錯了。
但是,畫中的世界是不是更接近真實?大腦深處感到一陣麻痺,這種想法也越發強烈。
比起後來人生的每一個瞬間,住在這裡的那段時間,自己和蝴蝶世界的關係最密切。
我的視線無法離開標本。當時想像的蝴蝶世界,和累積新知識所認識的蝴蝶世界,就像是兩種熱巧克力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相互交匯、融合後漸漸凝固,在腦海中漸漸向那個世界擴散。
到底哪一個才是正解?如果可以擷取腦海中的景象,我很想問一下留美。妳看到的,是不是這個世界?
不,不是。正如留美之前所說,她的眼睛和蝴蝶不同,只是她所看到的世界。也許她看到的世界更鮮豔。
所以,還是我腦海中的景象更接近蝴蝶的世界。我很想和留美分享。
興奮之中,戰慄騷動。
我未必能夠一直隨時隨地在腦內進行切換,上天恩賜的禮物不可能永遠持續著。
既然這樣,要怎麼留下上天的恩賜呢?是否能夠設計出將影像變成這種顏色的程式?還是將相機鏡頭的功能進一步細分?八成無法做到。因為這已經超越了法則。
如果我可以畫出來。
爸爸。這時,我聽到了至的聲音。他似乎真的叫了我一聲,我的視線終於從標本上移開,把頭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聽說爺爺的畫室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下來,我可以和大家一起去參觀嗎?」
在場的所有少年都轉頭看著我,但是,那不是人的身影,而是不同種類的蝴蝶化身,背景也是蝴蝶的視覺。
某種像電流般的東西貫穿了我身體的中心。
身為一個人,只有我所能看到的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景象,以永恆的方式留存,讓更多觀眾可以看到⋯⋯
這不就是上天賦予我的天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