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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來的車站,以及她在車站等我,一起同行,由她替我帶路的這段路程,似乎是以前曾經聽過名稱的地方,但同時也是一處陌生的場所。應該是最近才蓋好的住家,整齊地圍繞著地方超市和郵局,用「清靜的住宅區」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簡單來說,如果沒有特別的要事,住其他地區的人應該不太會在這個地區下車,不過,好歹還是會知道站名以及這個地區的名稱,這裡就是這樣的一處場所。
我們還到路上的超市採買,所以不知道實際是花了多少時間,不過,她家應該是距離車站約十五分鐘的路程。她的住處是一棟約莫可以住六戶人家的兩層樓集合住宅,她住二樓。她帶我來到的住處,有木質地板的客廳和寢室,另外還有附衛浴的廁所以及陽臺,是單身住宅常見的格局,看她家中整理的狀況,不像是因為有朋友要來才臨時打掃,而是平時便將家中整理得一塵不染。
我就坐這兒吧──?我一屁股坐向客廳的地毯上。從塑膠袋裡取出剛才買的酒、食材、點心時,她從某處端來桌上型瓦斯爐和鍋子,擺在桌子上。
我這才發現客廳裡設了兩張桌子,一張她剛才擺上鍋子,可能是當作餐桌使用吧,不過牆邊還有另一張桌子,桌底下擺了一塊薄薄的坐墊。我問她「那是什麼」,她應了聲「哦」。
「那是工作用的,我畫圖時使用的地方。」
仔細一看,桌上擺了個人電腦和電繪板,桌子旁有一臺影印機,各自有電線連向牆邊。可能插座就在那一帶,才會配合將桌子擺在那個地方吧。她都是以數位繪畫工具繪圖,所以我早料到她會準備桌子來投入同人誌活動。
不過,感覺這屋裡家具的擺設,也不知道該說是不自然,還是不方便。如果是因為插座配置的關係,或許真是如此,情非得已,但這麼一來,就變成是坐在屋內角落面向牆壁工作,採光不佳,而更重要的是,桌子和坐墊都和吃飯用的不同,相當簡陋,不適合長時間工作。應該說,那裡給人的印象就像是臨時湊出的空間。
至少也應該在那裡鋪一條地毯,或是買張椅子吧。我才剛提到這件事,她便難為情地笑了。她說,哎呀,我也是這麼想,但因為最近在那裡闢出一個新的場所,所以就將就著用。
「我不是說過嗎,原本在走廊的中間有一個我睡覺用的房間。我在那裡擺了一張像樣的桌子,在那裡工作。但附近有一張床,會害我忍不住往床上跑,無法專心。」
簡言之,要是床和工作桌擺在同一個房間裡,工作就會停滯不前,因此姑且先在這裡打造一個全新的工作場所,似乎就是這樣的狀況。當時已是十二月下旬,氣溫驟降許多,不過,想在家中工作或是寫稿時,要是附近就有棉被或舒適的坐墊,工作效率肯定變差,我也有這樣的經驗,所以我也笑著回了一句「嗯,妳說的對」。雖然我沒參加,不過年底還有一場大型的展銷會,也許她是為此在準備,才會這麼忙碌。
來到她家過了約一個小時後,菜餚全部端上桌。我們一手拿著罐裝啤酒,一手拿筷子吃我們兩人合力張羅的火鍋以及在超市買來的半價促銷熟食,當食材都大致吃完時,夜也深了。我拿出擺在書架裡的同人誌,那是夏天時我們一起寫稿的合同誌,我一邊翻書,一邊聊起當時的回憶,還打開擺在房間角落的電腦,看著以前的繪畫作品,天南地北地閒聊。談話內容和平時沒多大不同,但還是有一種不同於平時的感覺,彼此的對話似乎也比平常更熱絡。
而在擺放電腦的工作桌前聊天時,她突然起身上廁所。廁所和衛浴位於從客廳來到走廊後的左手邊,寢室則在右手邊。她在走廊的另一頭關上廁所門時,我不經意地環視屋內。視線前方是電腦的畫面、電繪板、擺在桌子旁的影印機。接著我轉頭,看到的是屋子正中央一帶,剛才我們坐的餐桌。早已涼了的火鍋湯和菜渣仍殘留在鍋裡,塑膠袋、下酒菜的包裝、啤酒空罐散落一旁。我心想,也差不多該好好整理一番了,站起身,就此移回視線,立起單膝,這時,那臺影印機再度映入我眼中。
從影印機的蓋子微微露出一張白紙的邊角。應該是影印用紙吧,不過在製作同人誌的這處工作空間裡擺了這麼一臺影印機,所以我猜這可能是掃描後的原稿吧。
這時她從廁所走回來,看到正準備站起身的我低頭往下瞧,她問我在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影印機裡好像夾了什麼東西。」
「哦,那個啊。」
「是稿子嗎?」
「不,不是。」
「哦,這麼說來,是跟工作有關嘍。是要送交公家機關的文件嗎?」
「嗯……也不算是。」
「什麼啊,我可以看嗎?」
「可以啊,不過,不是什麼多有趣的東西就是了。」
掀開蓋子一看,果然是一張紙。尺寸應該比B5大小的筆記本還大一些。夾在影印機蓋子下的紙張,也就是影印的原本,就擺在那裡,因此,想要影印的那一面就覆蓋在底下。而就在我伸出右手,拿起那張蓋住的紙張時……
屋裡響起咚的一聲悶響。
那是我拿起那張紙的瞬間,或是拿起它的那瞬間之後發生的事。
我無暇錯愕,就只是反射性地轉頭望向聲響傳出的方向。從廁所走回來的她,就站在我的視線前方,而她也跟我一樣轉頭望向身後。
她似乎正準備關上與走廊相連的那扇門,半開的那扇門後面,空洞黑暗的走廊彷彿無限廣闊,從那一帶傳來聲響。雖然像是聽到了聲響,但我也不確定,判斷不出聲響是從哪裡發出,但她也轉身望向身後,所以看得出來不是我自己聽錯。在無聲的狀態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全身僵硬,無法動彈,但她過沒多久便轉身面向我,略顯難為情地對我說道:
「好像從床上掉下來了,抱歉,嚇到妳了。」
她的語氣就像在酒局中不小心讓手機發出聲響般,感覺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我也稍微恢復平靜,或許應該說差點就要恢復平靜才對。
可能是手指拈起紙張的瞬間聽到那個聲響,我伸長的手臂反射性地往回收吧,我以為手指已放開那張紙,但可能是還沒完全鬆開,那張紙就像書本翻頁一樣,就此翻面。
我看到掉落地板的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