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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留心法國人教養孩子的不同之處後,赫然發現這種差異不只出現在用餐時間,我腦中開始浮現許多問號。例如我已經在法國的遊戲場度過幾百個小時,為什麼我從沒看過有小孩在大哭大鬧(除了小豆)?為什麼我跟法國朋友講電話時,他們從不會因為要去哄孩子而匆忙掛上電話?此外,為什麼法國家庭的客廳都像正常的客廳,而我們的客廳卻被小朋友的各種遊戲帳篷和廚房組大肆佔領?
還不只如此。為何我認識不少美國小朋友都只吃單單一種食物,例如義大利麵或白飯,或是吃那些選擇少得可憐的兒童食品,但我女兒的法國(小)朋友們卻吃魚吃菜,樣樣都吃?還有,為什麼法國小朋友除了下午的點心,其他時候都不吃零食?
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要一窺法國式教養的堂奧,畢竟法國式教養又不像法國的時尚或起司那般蔚為風行,可沒有人會專程到巴黎向法國人請教養小孩的方法,或請教他們如何克服家長心中力有未逮的罪惡感。而且事實上情況恰恰相反──我在巴黎認識的美國媽媽對法國媽媽的一些育兒習慣頗有意見,例如法國媽媽餵母乳的比例奇低無比,而且不少法國小朋友到了四歲還成天吸奶嘴。
但為何美國人不討論法國嬰兒兩、三個月大就能睡過夜的事?我們怎麼不聊法國小朋友不需大人時時刻刻悉心照料的事?我們怎麼不討論法國小孩聽到「不」這個字為何不會立刻崩潰大哭?
這些問題都沒人點出來,但我卻漸漸看出一件事,那就是法國家長似乎正集體且默默地採用了一種十分成功的教養方式,創造出截然不同的家庭氣氛。每次我的美國朋友帶著孩子登門拜訪,往往從頭到尾忙著制止小孩吵架、裁決誰對誰錯,要不就是扶小小孩繞著廚房中島學走路,或者是坐在地上陪小朋友蓋出一整座樂高積木村莊,而整個過程中,小人哭鬧、大人安慰的戲碼會上演好幾次。反觀法國朋友登門造訪時,我們大人卻可以喝咖啡聊是非,而那些法國小朋友們則自己在一旁開開心心地玩。
二○○二年「國際社會調查計畫」的問題中,有一題描述是「看著孩子成長是人生最大的喜悅」,有高達百分之九十的法國成人回答「同意」或「非常同意」,而美國成人如此回答的比例為百分之八十五.五,英國成人如此回答的比例為百分之八十一.一。因此,法國父母其實非常關心孩子,他們也知道要讓自己的心肝寶貝遠離戀童癖患者、過敏和窒息的危機,並會做一些合理的預防措施,然而他們不會時時刻刻擔心子女的身心靈是否健康快樂。法國家長比較冷靜,因此比較能夠訂下合理的規範,同時讓孩子保有自主的空間。
美國中產階級的育兒方式需要改進,我絕對不是第一個點出這件事的人,成千上百的書籍和文章都針對這個問題仔細地分析批評過了,專家甚至還替這些問題取了術語,像是「過度教養」、「超過度教養」、「直升機教養」(指父母過於關注子女,像直升機般成天盤旋在孩子身邊)等等,還有一個說法我特愛:「孝子孝女」(kindergarchy)。作家約瑟夫.艾普斯坦(Joseph Epstein)表示這個問題是「對育兒過度投入,對子女有害無益」。另一位作家茱迪絲.華納(Judith Warner)則將這種現象稱為「子女至上的文化」(total motherhood),意指社會對於母職的極大化期待,認為一個母親從懷胎起就要竭盡所能增進子女身心靈各層面的福祉,而且隱藏著母親的利益和孩子的利益是相衝突的概念(值得一提的是,華納女士也是從法國回到美國後才開始意識到這個問題)。在美國,「育兒」似乎是含辛茹苦的同義詞,不只專家頗有微詞,就連美國家長自己也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