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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案的人沒有留下名字,總是這樣。
所以他們無法追查報案人說的是哪一個空地,總部的無線電說:「他只說西三十七街靠近第十一街的地方,就這樣。」
通報中心的人向來搞不清楚犯罪現場的確實地點與方向。
雖然才上午九點,氣溫已讓人汗流浹背。艾米莉亞.莎克斯撥開高高的草叢,她正以犯罪現場鑑識人員的S形路線搜索可疑的物件。什麼都沒有。她低頭朝別在深藍色制服上的麥克風說話。
「巡警五八八五號呼叫總部,沒有任何發現。你們有進一步的消息嗎?」
總部調度員的回答在一陣電訊雜音中傳來:「五八八五號,目前沒有關於案發地點的消息。但有一件事……報案人說他希望被害人已死。完畢。」
「請重複,總部。」
「報案人說他希望被害人已經死了,這是為了他著想。完畢。」
「完畢。」
希望被害人已死?
她奮力越過一道破爛的鐵絲網圍籬,搜尋另一塊空地。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她想離開了。她大可呼叫一○─九○這個無線電密碼,回報沒有任何發現,然後回到丟士區,那是她日常巡邏的區域。她覺得膝蓋很痛,並且熱得像被丟進這個可怕的八月天裡生烹活煮。她只想溜到港務局跟那些小孩鬼混,喝一大罐亞利桑那冰茶,然後在十一點三十分的時候──離現在只剩兩小時──收拾好在中城南區的置物櫃,再到下城區去受訓。
但她畢竟沒有這樣做,因為她不能不理這通報案電話。她繼續往前走:沿著熾熱的人行道,穿過兩棟廉價公寓之間的巷弄,走進另一個長滿植物的空地。
她把細長的食指伸入平頂警帽裡,穿過盤在頭上的紅色長髮,難以抑制地抓抓頭皮。汗水從前額滴下,產生麻癢的感覺,她又用力抓了抓眉毛。
她心想:「在街上的巡邏生涯只剩最後兩個小時,我撐得住。」
莎克斯繼續前進,在走進一個灌木叢時,她察覺到今天早上以來第一次的不舒服感。
有人看著我。
熱風使得乾灌木叢發出沙沙聲,一輛輛汽車、卡車嘈雜飛快地從林肯隧道進進出出。她想起巡警經常想到的一件事:這城市如此喧鬧,就算有人從我背後走來,接近到刀子能刺中的距離,我仍舊渾然不知。
或持槍瞄準我的背……
她飛快轉身。
沒有東西,只有枯葉、生鏽的機器和垃圾。
艾米莉亞.莎克斯爬上一堆石頭,膝蓋痛得讓她縮了一下。她今年三十一歲,已經患有關節炎──她母親常說,才三十一歲!這是來自祖父的遺傳,正如她遺傳了母親的好身材、父親的好臉蛋和職業(至於那頭紅髮就沒人知道了)。當她慢慢穿過一叢枯死的灌木時,膝蓋又傳來一陣劇痛。幸好她及時停住腳步,才沒有自三十呎高的陡坡摔下去。
她的下方是一道陰暗的峽谷,深深切過西區的底部。在這峽谷之中有美國鐵路公司的鐵軌,列車經此開往北部。
她瞇起眼睛,看向峽谷底部離鐵軌不遠的地方。
那是什麼?
是插在一圈被翻動過的泥土中的小樹枝嗎?它看起來好像……
噢,我的天啊……
眼前的景象讓她打了個寒顫,噁心的感覺像一道灼痛皮膚的烈焰頓時升起。她有一小股衝動想轉身逃開,想假裝自己沒看到,但她還是強壓住這個念頭。
他希望被害人已經死了。那是為他著想。
她跑向一座由人行道通往峽谷底的鐵梯。就在快要摸到鐵欄杆之時,她及時停下。不對!犯人應該已經逃逸,而且可能就從這座鐵梯離開。如果她摸到欄杆,或許就會破壞他留下的指紋。好,那就走比較麻煩的路線吧。她深吸一口氣,忍住膝關節的痛楚,面對岩壁開始往下爬,將她擦得發亮如同第一天到職般的警用皮鞋插入石縫間隙。降到離地面四呎高的地方時,她跳了下去,開始向那個埋有東西的地方跑去。
「噢,天哪……」
那不是突出於地面的樹枝,而是一隻手。這個人的身體被垂直埋進土裡,露出地面的只剩前臂、手腕和手掌。她看著這隻手的無名指:指頭上的肌肉已被削去,殷紅見骨的手指上套著一只女用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