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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名癱瘓者來說──萊姆受傷的地方是在第四頸椎骨──點頭很容易;他也能夠聳肩,雖然並不如他所期望的那般輕鬆;他的另一個把戲,是他能夠讓左手的無名指朝他選擇的任何方向移動幾公釐。這也是他過去幾年來身體能使的所有技能。至於譜一首小提琴奏鳴曲,短期內或許還辦不到。
「他還可以玩電腦遊戲。」湯瑪斯表示。
「我討厭遊戲,我才不玩遊戲。」
塞利托──他讓萊姆聯想起一張凌亂未整理的大床──盯著電腦,似乎無動於衷。「林肯,」他嚴肅地說:「有一件我們和聯邦調查局的人一起進行的特別專案,昨天晚上碰到了問題。」
「撞到了一堵磚牆。」班克斯鼓起勇氣加上一句。
「我們認為……嗯,我認為你應該會想要幫我們解決。」
想要幫他們解決?
「目前我手上有一件幫柏金斯處理的工作。」萊姆解釋。湯姆士.柏金斯是負責聯邦調查局曼哈頓分站的特別探員。「佛雷德.戴瑞的一名手下失蹤了。」
服務於調查局多年的老將佛雷德.戴瑞探員,一直負責處理曼哈頓地區絕大部分的臥底安排工作。戴瑞自己就曾經是調查局頂尖的臥底人員,他曾經因為滲透到哈林毒品巨頭總部、黑人激進組織等任務,而得到調查局局長親口讚揚。幾天前,他手下的一名探員湯尼.潘尼里失蹤了。
「柏金斯告訴我們了。」班克斯說:「這件事非常怪異。」
萊姆雖然無法爭辯,還是因為班克斯脫口說出這句話而翻了白眼。那名探員在早上九點鐘左右,從停在曼哈頓市中心聯邦大樓對面的車內消失無蹤。當時街上雖不至人潮洶湧,但也不是渺無人跡。調查局那輛福特「維多利亞皇冠」的引擎仍繼續運轉,車門也大大敞開;沒有血跡,沒有開槍的射擊殘跡,沒有顯示打鬥的摩擦痕跡,也沒有目擊證人──至少,沒有願意開口的目擊證人。
確實非常怪異。
柏金斯手下有一組傑出的犯罪現場鑑識單位,其中包括了調查局的物證反應小組,不過當初組織這個小組的人卻是萊姆。為了調查失蹤的現場,戴瑞求助的對象也是萊姆。和萊姆搭檔的犯罪現場警官,在潘尼里的車上花了好幾個小時,帶回來一些身分已知的指紋、十袋沒什麼意義的微量跡證,還有唯一可能有用的線索──十多顆奇特的沙粒。
這些沙粒現在放大在他的電腦螢幕上,光滑巨大得就像是蒼穹中的天體。
塞利托繼續說:「如果你幫我們的話,柏金斯會找其他人去處理潘尼里的案子。無論如何,我認為你會想要辦這一件。」
又是這個用詞──「想要」,到底是怎麼回事?
萊姆和塞利托幾年前曾經為調查一起重大殺人案而共事,那是一件棘手的案子,而且是公訴案,所以他對塞利托的認識就如同他對任何警察那般了解。萊姆通常不太信任自己解讀他人的能力(他的前妻布萊妮就經常憤慨地表示,萊姆可以認出一哩外的貝殼,卻會錯過站在他面前的人),不過他現在卻可以感覺塞利托有所隱瞞。
「好了,隆恩,到底是什麼事?說吧。」
塞利托朝著班克斯點點頭。
「菲利浦.漢生。」年輕的警探微微抬了一下眉,意味深長地說。
萊姆只在報上看過這個名字。出身佛羅里達州坦帕市的活躍富商菲利浦.漢生,擁有紐約州阿蒙克市的一家批發公司,由於公司營運成功,他也成了巨富。以企業家而言,漢生的生意十分好做。他不需要開發客戶,不需要做廣告,也沒有收款的問題;事實上,如果菲利浦.漢生批發有限公司開始走下坡的話,是因為聯邦政府和紐約州政府費盡心思要讓它關門,並讓它的總裁被關進監獄。漢生的公司販售的產品並非如他自己所宣稱,是軍方生產過剩的中古車輛;他的產品是軍火,而來源大都是偷自軍方或非法走私。今年年初,兩名士兵在喬治.華盛頓大橋附近,因為一輛裝載了小型軍火、開往紐澤西的卡車遭到劫持而慘遭殺害。漢生是幕後主使者──這是聯邦檢察官和紐約首席檢察官都知道的事實,卻苦於無法證明。
「柏金斯和我們努力想要讓案子成立,」塞利托表示。「並和軍方的犯罪調查司令部聯手,結果還是弄得一團糟。」
「一直都沒有人逮得到他。」班克斯說:「一直都沒有。」
萊姆猜想,大概沒有人敢去掀像漢生這種人的底。年輕的警探繼續說:「不過,事情在上個星期終於有了突破。漢生本身是個飛行員,他的公司在瑪瑪羅奈克機場有一間倉庫──不知道是不是懷特平原附近的那一座?法官發出查驗的搜索令,不過可想而知,我們什麼都沒找到。直到上星期某一天接近午夜的時候,雖然機場已經關閉,但裡頭仍有一些加班的人,說看到一個據他們描述和漢生相符的人,開車到一架私人飛機旁邊,將一些粗呢袋子載上飛機,然後直接駕機起飛──他既未經許可,也沒有提出飛航計畫。四十分鐘之後,飛機返航落地,男人回到車上,然後快速離去,他們沒有再看到那些粗呢袋子。目擊者將飛機的註冊編號交給了聯邦航空管理局,結果是漢生的私人飛機,不是他公司的飛機。」
萊姆接口:「也就是說,他知道你們已經逼近,所以企圖丟棄一些會讓他和殺人事件扯上關係的東西。」他看出了他們要抓他的原因,也發現這其中有些關聯。「航空交通管制中心追蹤到他了嗎?」
「拉瓜第亞機場一度掌握到他直直飛出長島灣的上空,然後大約有十來分鐘的時間,他降到了雷達偵測不到的高度。」
「所以你們畫線試圖找出他可能離開海灣的距離。派出潛水伕了嗎?」
「已經派了。不過一旦漢生聽說我們有三名證人,他肯定會開溜,所以我們正想辦法留住他──以聯邦拘留的方式。」
萊姆笑出聲。「你們找到把這一點視為正當扣押理由的法官了?」
「是啊,以危害飛航安全的名義。」塞利托說:「違反一些見鬼的聯邦航空法,再加上無視危險的空中投擲、未提出飛航計畫,以及低於聯邦航空法的飛行高度等等。」
「我們的漢生先生怎麼說?」
「他很清楚這些步驟,所以對於逮捕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也沒有對檢察官說半個字。他的律師否認一切的指控,並準備對於非法的逮捕提出控訴等等……所以只要我們找得到這些袋子,星期一就可以讓他面對大陪審團,接下來就能讓他坐牢了!」
「只是假設,」萊姆指出:「但如果這些袋子裡沒有任何罪證呢?」
「袋子裡有罪證。」
「你怎麼知道?」
「因為漢生害怕了。他雇人消滅證人,而且已經成功除去了其中一個,昨天晚上在芝加哥的市郊炸掉了他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