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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大小姐自覺自己是個粗人,但就算她是個粗人,她也察覺出這些日子成玉有心事。自然,同她一道玩樂時成玉她也挺高興的,但可能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時不時地她就會突然走神。
成玉、連三和季明楓三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齊大小姐雖然不太明白,但成玉為何會走神,她卻大致猜得出。
這些日子,成玉一直惦念著連三。
此事旁觀者清。
連三待成玉如何,齊大小姐不清楚,不過季世子一看就是對成玉有意。而成玉,傻不愣登的什麼都不知道,因此總當著季世子的面提連三。
季世子帶她們去桂林,成玉拾了一地桂花,說此地花好,要帶回去給連三,供他填香;季世子帶她們去溪畔,成玉灌了一葫蘆溪水,說此地水好,要帶回去給連三,供他煮茶;季世子帶她們訪隱士,成玉她還拔了隱士菜園子裡一把青菜,說此地青菜爽口,要帶回去給連三,讓他也嘗嘗鮮。
每當這種時候,季世子就很神傷。
齊大小姐有些同情季世子,還有些佩服季世子,覺得他見天被這麼刺激還能忍得下去,是個不一般的世子,同時她也很好奇季世子能忍到哪一日。
答案是第八日。可見真是忍了很久。
但季世子即便發作起來,也發作得不動聲色,大約因天生性格冷淡,情緒再是激烈,也像是深海下的波瀾,只他自己明白那些洶湧和煎熬,旁人無論如何也看不真切。
「他不值得妳如此。」季世子說。
彼時成玉正和齊大小姐叨叨獵鹿的事情。齊大小姐聽清季世子這七個字,明智地感覺到應該把舞台讓給身旁二位,一言未發,默默地勒了馬韁繩自覺走在了後頭。
成玉也聽清了季世子的話,但她靜默了片刻,似是想了一會兒,才開口:「世子剛才是說連三哥哥不值得我如此是嗎?」她抬起頭,「季世子的意思是,連三哥哥他不值得我如何呢?」
季世子座下的名駒千里白行得比成玉座下的碧眼桃花快一些,多探出一個頭,但他並沒有回頭看成玉:「不值得妳總是提起他,」他道,「亦不值得妳從不忘帶禮物給他,更不值得妳每日不論多晚都要去將軍府一趟打探他的消息,還不值得無論何時、何地,妳……」看似平靜的語聲中終顯了怫鬱之色,似乎他自己也覺察到了,因此突然停在了此處,沒有再說下去。千里白停下了腳步,走在後側的碧眼桃花也跟著停了下來。季世子靜了好一會兒,終於回頭看向成玉:「妳將他放在心中,但他又將妳放在了何處呢?」
成玉單手勒著韁繩騎在馬背上,一張臉看著挺鎮定,但此時她整個人都有點蒙。她覺得無論是她每日去找連三還是她總記得給連三帶點兒什麼,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因為她閒著也是閒著,說連三不值得她如此著實小題大做。但季世子他為何如此小題大做?她想了會兒,記起來季世子好像同連三不大對付,可能他不太喜歡她沒事總提連三吧。
她就點了點頭,並沒有太當這是個什麼事,雙腿夾了夾馬腹,一邊催著碧眼桃花走起來一邊道:「那我明白了,以後我就不提連三哥哥了吧。」
季明楓卻掉轉馬頭擋在了她面前:「妳什麼都不明白。」季世子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那看似平靜的一雙眼眸中有一些極深的東西她看不真切,但他的語聲她卻聽得真切,「他騙了妳。」他似是有些掙扎,但最終,他還是再次向她道,「連三他騙了妳。」
成玉不解地眨了眨眼,季明楓沒有再看她,似乎他要告訴她的是一樁極殘忍之事,故而不忍看她的表情。他低聲問她:「妳今晨去大將軍府,他們是否告訴妳連三他仍不在?」
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今日一大早她前去大將軍府,此次出門迎她的並非天步,卻是個從未見過的小廝。倒是個秀氣的小廝,生得很秀氣,說話也很秀氣,告訴她將軍不在,天步也不在。
聽到她的回答,季明楓靜了一會兒,蹙著眉頭道:「連三他昨夜便回府了,妳今晨去他府上探問時,他其實就在府中。」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依然沒有看她,「我知道妳想說什麼,所有辜負妳的人,妳都願意為他們找藉口,妳想說或許他太忙沒空見妳,又或許他的侍女忘了向他通傳妳每日到訪之事。」
他頓了一頓,似是接下來的言辭難以為繼,但終歸他還是將它們說出了口:「但今晨妳走之後,煙瀾公主便帶了繪畫習作前去將軍府向他請教,那位公主並沒有被拒之門外,而後,他又領了那位公主去小江東樓喝早茶,他看上去不像沒空。」
成玉沒有出聲,她走了會兒神。
她聽明白了季明楓的意思,說的是連宋在躲著她。如若連三的確昨夜就已回府,那這個做派的確有些像在躲著她。但,為何呢?
她還記得同連三在一起的最後那夜,明明那時候還好好的。她雖然曾經從季世子身上學到過一個人會突然討厭另一個人,沒有原因,也沒有理由,但她想那不會是她和連三。連三的確有時候喜怒無常,難以捉摸,但他從來待她那樣好,那些好都是真的,他會在她哭泣時擦乾她的眼淚,在她疼痛時握住她的雙手。連三是絕不會傷害她的人。
回神時她發現季明楓正看著她。她蹙著眉頭,無意識地扯了扯背在身側的那把弓箭的弓弦,繃緊的弓弦發出極輕微的一聲顫音,她抬頭看向季明楓:「可能真的有什麼誤會?侍女沒有呈報給他也好,小廝誤傳了也罷,或許他真的不知道我在等他呢。」
季明楓安靜地看著她:「阿玉,他不值得妳對他的那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