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推薦序】
結伴同遊
2010-2019香港西九文化區行政總監、現任香港藝術學院院長/茹國烈
看平珩老師的新書,才發覺「小亞細亞」原來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看她娓娓道來,也勾起我的一些回憶。
「小亞細亞」其實是兩個活躍於亞洲的文化交流網絡,戲劇網絡與舞蹈網絡各辦了七年,兩個網絡交疊之處,就是都有平珩老師和我做為港台兩地的發起人。
一九九七年起,我們先開始了「小亞細亞戲劇網絡」。由三個城市發起,香港(藝術中心)、台北(皇冠劇場)和東京(小愛麗絲劇場)。其後陸續加入上海戲劇學院、北京青年藝術劇院和韓國釜山大學,參與的演出除了來自這些城市,也有來自深圳、大阪、名古屋、京都、雪梨和新加坡。
這是一個以場地為單位的網絡,我們在亞洲找不同城市的劇場做為伙伴,這些劇場抱有同樣的信念,首先最重要的就是「 雙邊交流」,我們相信文化交流的本質是增加了解而非購買節目,所以每個場地每年需要向其他成員推薦及介紹要送出的節目,同時又須選擇要邀請的節目,透過討論過程,大家能夠認識彼此更多。
再者,我們也相信「小就是美」,小劇場演出因為較為輕便,而能巡迴不同城市,增進交流。小劇場演出帶有的實驗性,更能看到那個城市表演的新創意和將來的領軍人物。
而「長期合作」更是我們秉持的態度,相信文化是一個細水長流的過程,文化交流需要長期而且定點去做,所以這個網絡在每個城市找一個劇場做為伙伴,維持長期的合作。
在這三個信念之下,我們訂立出一個交流指引,讓交流可以長期順暢地進行,不需每次逐項再談,為節目策劃中爭取寶貴的時間和自由。小亞細亞戲劇網絡交流指引包含:不設藝術總監,各城市每年互相推薦節目,自由選擇;每年訂於七月至九月演出,方便串聯演出;每項演出基本巡演人員為八人,演出費各地一致;每城市逗留一星期,每城市至多演出四場,並可有一場教育活動;而影響活動成敗最大的經費問題,則採平均分攤方式合作─當地食宿、交通、場地、宣傳均由邀請方負責,國際和城際交通由演出方負責。
就憑這些信念、共識和一班很好的伙伴,「小亞細亞」成長得很快。從一九九七到二○○三年,七年之內,成員由三個增加到六個城市,參與劇團共二十五個,來自十一個亞洲城市,共兩百多場演出。
到一九九九年,我又和平珩老師用另一種形式,發起「小亞細亞舞蹈網絡」,由四個城市發起:香港、台北、東京、墨爾本。每年每個城市推薦一個二十分鐘左右的獨舞短篇,四段獨舞串起來,就是約九十分鐘的一晚節目。這演出就在四個星期內,巡迴四個城市演出。現在回頭看來,這也是一種跨城市的共製節目模式。
這個交流模式有趣的是,四位原本互不認識的舞者,需要在一起生活和演出共度四週,有些舞者因此成為好友,也衍生出很多合作交流的可能性。有一年,四位舞者自發把四支舞連起來;更有一年,我們把四位舞者早一個星期聚在一起,四個人合作編出了一套新舞作。
這實在是一個很好玩的交流模式,也很受到歡迎,在二○○一年,首爾加入成為第五個城市。那年我們有五位舞者,巡迴了六個城市(墨爾本、台北、香港、東京、大阪和首爾)。「小亞細亞舞蹈」的限制是不能無限擴大,五個城市,巡迴五個星期已經是極限,再擴大就變得太複雜,巡迴太長也令人疲累。它只能是「小就是美」。
既然這兩個交流模式是這麼成功,為什麼小亞細亞戲劇網絡和舞蹈網絡卻分別在二○○三和二○○五運作七年後完結了?
首先是資助疲勞,這兩個網絡能夠維持,是需要各成員在自己的城市找資金。大部分城市的藝術資助都是僧多粥少,大部分資助機構都傾向支持一些新的項目。「小亞細亞」連續舉辦五六年後,已有些城市找不到資助了。第二是人才疲勞,有些城市在五六年之後想停一停,把資源用來要做其他新的計畫,而且亦找不到適合的戲劇節目和推薦舞者。
香港和台北是兩個網絡的核心推手,在二○○三和二○○四年曾經嘗試一個新構思:《小亞細亞創作者會議》,聚集不同城市,不同界別的創作人,集中一段時間做工作坊,期望能催生一個亞洲共製的新作品,在首爾做了一次試演,然後因為種種原因,就沒有繼續了。
現在回想,「小亞細亞」沒有走得更長更遠,實在很可惜。九年來的經營,累積了不少經驗和人脈網絡,實際推展了很多高質素的藝術交流,是一個很好的品牌。我有時幻想,如果有穩定持續的資金,或者得到官方的參與,「小亞細亞」或許可以變成一個常設的亞洲藝術交流平台,一直延續到今天。
但又想想,「小亞細亞」的本質是完全由民間操作,由各城市共同分擔資源、共同創想,如果改變成政府主導,或者轉由單一城市為主導者,整個事情的精神和面貌應該都會很不一樣。
跨地合作,其實是要天時地利人和的結合,時機不對,勉強不來。在小亞細亞網絡合作的一班朋友,到現在還不時聯絡,談起二十多年前曾經在「小亞細亞」文化交流的旗幟下,在亞洲各地結伴同遊,仍然興致勃勃,恍如昨天。
文化交流,就是結伴同遊,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