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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回台灣的單程機票
從空氣乾爽還享受著夏日陽光的澳洲登機,二○一九年十月二十九日凌晨四點,Nobu拿著單程機票回到了台灣,下飛機時迎接他的,是與澳洲截然不同的空氣,天空還飄著雨,微微有點涼意。那一刻,他忍不住想:「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啊……」這個心情中有著感慨,還有些始料未及,與又經變動後尚未撫平的不安定。
落地後,Nobu與太太回到三重的娘家,遇上三重的上班車潮,滿街的喇叭聲此起彼落,摩托車潮像波浪一般迎面而來,呼嘯而去。這一切與澳洲是那麼的不同,可是卻又那麼的熟悉。丟下行李,他們去吃了三重今大滷肉飯當作早餐,那熟悉的滷香與米甜一入口,便同時撫慰了異鄉遊子的心與胃,他對自己說:「OK!還是回來了!」
前一年才領導紐西蘭Clooney餐廳奪得三頂高帽,也就是相當於米其林三星榮譽,成為第一位台籍三帽主廚,Nobu於二○一九年九月應邀回台客座晶華酒店,大獲好評,也因此結識了蘭餐廳的老闆劉宗原Frank。當時Clooney的老闆因為身體健康因素,決定收掉餐廳,Nobu考慮轉往斐濟或是澳洲發展,但經營蘭的Frank卻完全扭轉了他的計畫。
Nobu說,在晶華客座期間,拜訪了很多台灣的餐廳,發現餐飲環境跟自己八年前離開的時候,有了很大的不同。現在,台灣的消費者渴望到好餐廳用餐,接受挑戰,試圖理解並感受主廚的概念,主廚也因此有了更大的空間展現自己。於是,他同意與Frank約在蘭見面。Nobu說自己進去,第一眼看硬體,馬上就覺得是會成功的餐廳,無論是廚房的設備及面積,或是五十~六十人的座位與桌數,都是他得心應手的規模。與劉宗原深談之後,覺得他內斂而謹慎,對一間好餐廳的標準有想法、有概念,但不知何故,他總覺得劉宗原在交談中,莫名地試圖隱藏自己對餐飲的熱情。
劉宗原聽到這個形容,無奈地笑著說:「我不是在隱藏什麼,而是那時候,我對經營餐廳的熱情根本已經到了谷底。」他回憶在Nobu來之前,他一直困在一個不知盡頭的瓶頸中,他覺得當時的蘭吃的是氣氛,開業兩年邀請八國主廚客座,雖然每次都能製造話題,但是客座太多,導致沒有自己的風格。尤其讓他深感危機的是,他發現連自己同溫層的回頭客都不多。
但是個性決定命運,劉宗原說,他總是在輕鬆與困難之間,選擇困難的那條路。雖然風格還沒有確立,但是生意仍是不惡,這怎麼就是谷底了呢?劉宗原強調,谷底是達不到自己訂下的標準,「我不知道蘭的風格是什麼,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相對於劉宗原努力從自己的谷底往上爬,對Nobu來說,回台灣也是始料未及的轉折。他快速地回顧這八年歷程,八年前,他對台灣西餐市場徹底感到失望,二○一二年寶艾西餐廳都改成以牛排海鮮為主,對他更是致命一擊,他深信在台灣永遠無法實現成為Fine Dining主廚的夢想,於是抱著永遠不再回台灣的心情,把所有的證件從戶口名簿到結婚證書,統統翻譯成英文帶著太太離開。出國八年,他先到墨爾本工作,再到雪梨發展,後期轉往郵輪歷練。在雪梨第二家餐廳做領班半年就升任主廚,但是覺得自己的風格不被接受,大感挫折。一度決定不做Fine Dining,跑去烤雞店上班,但才工作兩週就發現自己無法離開Fine Dining,在澳洲待了五年多,發現澳洲因為人力成本昂貴,房價高漲,人才流失等等因素,市場已經開始走下坡,在覺得到了極限的時候,他離開澳洲去了紐西蘭。
但情況也沒有立刻好轉,Nobu在決定接Clooney之前,前任主廚試圖告訴他這家餐廳的內情,但他不肯聽。去了之後才發現廚房只有四個人,每天都很悲情地工作,不但常常領不到薪水,食材常常無法進貨,因為之前積欠的貨款都沒有付給廠商。每天都要隨機應變。「當時我是一個打游擊的廚師,我沒有很好的資歷,所以我必須去選這樣的工作,承擔這樣的風險。」跟Frank面談時,Nobu也沒有問蘭之前的狀況,也沒向台灣的主廚朋友們打聽,就決定接下蘭的工作。
Frank回憶,Nobu答應之後,他問Nobu回台灣需要些什麼?Nobu帥氣回答:「只要一張單程機票。」到了第二天,Nobu打了一通電話過來,劉宗原以為他要反悔了,結果Nobu說:「其實我需要的是兩張機票,昨天忘記我老婆了,她要跟我一起搬回來。」事實上,Nobu與劉宗原談好之後立即搭機返回紐西蘭,飛機降落時他打開手機,發現已經收到了Frank的合約。然後,他這才告訴老婆:「我們要回台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