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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殺手
她忽然有個說不出口的念頭,有人正在謀害她。過去一個月來一直有些小小的徵兆、小小的疑慮;在她心底如海潮深處一般深的地方隱藏著一些事,好比看到一汪平靜的熱帶海洋,很想跳下去游泳,卻發現水面下住著一群怪物,它們隱藏起來、身體會膨脹、長了許多觸角,還有尖尖的鰭,窮兇惡極的追殺著你。
她躺在一個房間內,四周充滿令人歇斯底里的臭味,尖銳的工具被傳過來傳過去,還有說話的聲音,一群人都戴著消毒過的白口罩。
她心想,我叫什麼名字?
愛麗絲‧雷柏。她想起來了。她是大衛‧雷柏的妻子。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安心,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和這群穿白袍、說話細聲細氣的人在一起,而且她很痛,還有噁心想吐和死亡的恐懼感。
我在這些人面前遭到謀害。這群醫生和護士不知道我正面臨一起悄悄進行的陰謀,大衛也不知道,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有這麼一個殺手,小小的殺人兇手,一個小刺客。
我快死了,但現在我沒辦法告訴他們,他們會笑我,說我又患了譫妄症。他們會見到這個兇手,會抱著他,卻不會想到他就是要置我於死地的人。這就是我,一個在上帝面前垂死之人,沒有人相信我的故事,人人都懷疑我,用謊言安慰我,當我無知而可憐我,卻一心保護那想殺害我的人。
大衛在哪裡?她心想。在等候室一根接一根地抽著菸,聽時鐘緩慢的滴答滴答響嗎?
她忽然全身冒出冷汗,隨即一聲哀嚎。來了,來了!他要來殺我了,她尖聲大叫。殺吧,殺吧,可是我偏不死!我不死!
接下來一陣空洞,真空狀態,痛楚忽然消失,她精疲力盡,暮色籠罩四週。結束了,喔,上帝!她迅速往下墜,墮入一片黑暗,黑暗再過去還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再過去依舊如是,依舊如是……
腳步聲,輕輕靠近的腳步聲。
遠處傳來一個聲音說:『她睡著了,別吵她。』
一種蘇格蘭軟呢的味道,菸斗和某種刮鬍水的味道。大衛站在她床邊,旁邊是傑佛士醫生獨特的乾淨味兒。
你想見兇手嗎,大衛?她心想,我聽見你在要求見他,看來我只好指給你看了。
大衛站在床邊,她張開眼睛,房間內的一切逐漸聚焦。她虛弱地移動一隻手,將被單掀開。兇手有張紅通通的小臉,一雙藍眼睛鎮定地望著大衛,他的眼睛深邃而閃亮。
『哎呀!』大衛‧雷柏含笑說,『他是個漂亮寶寶!』
到了大衛‧雷柏赴醫院接妻子和新生兒返家那天,傑佛士醫生在醫院等他。他示意大衛在他辦公室坐下,給他一根雪茄,也為自己點燃一根,然後他在辦公桌邊上坐下,表情嚴肅地噴了一會兒煙後,他清清喉嚨,直接望著大衛‧雷柏的眼睛說:『尊夫人不喜歡她的孩子,大衛。』
『什麼!』
『對她來說這是個痛苦的經驗,往後一年她會需要許多關愛。她在生產室時非常歇斯底里,當時我沒多說,但她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此刻我不想再重提。我要說的是她對這個孩子有敵意。現在我有一兩個問題想要瞭解,』他又吸了一會兒雪茄後才說,『大衛,這個孩子是「計畫中」的嗎?』
『為什麼問這種問題?』
『這很重要。』
『是的,他是「計畫中」的孩子,我們共同的計畫。愛麗絲好快樂,一年前我們——』
『嗯——這就更麻煩了,因為假如不是計畫中的孩子,那可能只是單純的女人不想當母親的問題。但愛麗絲不是。』傑佛士醫生取出口中的雪茄,一手揉著下巴,『那肯定還有其他的問題,也許是她童年時埋藏至今的記憶,如今浮現出來。或者有可能只是暫時的疑慮和不信任,這是任何一個像愛麗絲一樣經歷過極度產痛與瀕死經驗的母親都可能會有的反應,這些我好像已經對你說過了,大衛。這有助於你更加容忍她,萬一她說了任何有關——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死亡之類的話,萬一事情進展不如意,你們一家三口就來找我,我一向喜歡見老朋友,嗄?來,再拿一支雪茄給——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