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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媽!」
這聲嘲弄的叫喊,起初是來自克莉絲‧哈金森。聲音撞上磚牆,反彈回來,然後再度撞上牆。蘇‧史耐爾從鼻子裡噴出笑聲,同時感覺到一股煩人的古怪情緒,夾雜著恨意、反感、激憤與憐憫。她看起來真是有夠拙,呆站在那裡搞不清楚狀況。天哪,妳會以為她從來沒有──
「大──姨──媽!」
這開始變成一首歌,一種咒語。有人在後面(可能又是哈金森吧?在亂七八糟的回音之中蘇無法確定)用嘶啞、不受拘束的放肆口氣吼道:「塞起來啊!」
「大──姨──媽、大──姨──媽、大──姨──媽!」
嘉莉呆站在剛成形的圓圈中央,水像珠子似的從她皮膚上流下。她像頭病牛似的站著,察覺到別人在取笑她(一如往常),她默默地覺得尷尬,卻不感到意外。
頭幾滴黑色的經血打在地磚上,畫出一角錢大小的血滴,這時蘇感覺到一股噁心感湧了上來。「看在老天份上,嘉莉,妳大姨媽來了啦!」她大喊。「把妳自己弄乾淨!」
「喔哼?」
她像牛一樣駑鈍地環顧四周。她的頭髮黏在臉頰上,成了有曲線的頭盔形狀;她的一邊肩膀上有一小撮粉刺。才十六歲,無以名狀的傷痛就清晰地在她眼裡銘刻了一個戳記。
露斯‧高根突然帶著神秘兮兮的喜色喊道:「她還以為那是用來抹口紅的咧!」然後爆出一陣尖銳的笑聲。蘇後來才想起這句話,把它放到整體圖像中審視。此刻在騷動之中,這句話只是另一個沒意義的雜音。她十六歲了耶?她這時在想。她一定知道出了什麼事,她──
更多血滴出現了。嘉莉仍然反應遲緩而迷惑,眨著眼睛環顧著她的同學。
海倫‧夏爾斯轉過身去,裝出要吐了的樣子。
「妳在流血啦!」蘇忽然憤怒地叫出來:「妳在流血,妳這個大蠢蛋!」
嘉莉低頭看著自己。
她厲聲尖叫。
在潮濕的更衣室裡,這聲音非常響亮。
一根衛生棉條突然間砸中她的胸口,然後噗一聲掉到她腳邊。一朵紅花弄髒了那根吸收力良好的棉條,然後擴散開來。
接著,那些厭惡、輕蔑、驚恐的笑聲似乎茁壯起來,綻放成某種尖銳而醜陋的物事。那些女孩子開始用棉條跟衛生棉轟炸她,有些來自隨身皮包,有些來自牆上那台故障的自動販賣機。衛生用品如雪花紛飛,而那首歌變成這樣:「塞起來,塞起來,塞起來,塞起──」
蘇也在扔那些東西,一邊丟一邊跟其他人唱和,她並不真的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有個咒語在她心裡產生作用,在那裡像霓虹燈似的閃閃發亮:這樣做又不會怎樣真的不會怎樣真的不會怎樣──當嘉莉突然間開始邊哭嚎邊往後退,揮舞著手臂,低吼、發出咯咯作響的喉音時,這個咒語仍舊讓人心安地閃爍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