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

Central Park

  • 作者:紀優.穆索
  • 譯者:梁若瑜
  • 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 出版日期:2016/04/22

  • 定價:320元
  • 優惠價:79253
  • 優惠期限:2025/12/31止

  • ISBN:978-957-33-3228-2
  • 系列:Musso作品集
  • 規格:平裝/320頁/16.5x21.5cm/普通級/黑白印刷
  • 分類:法國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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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1 愛莉絲



我覺得人人的內心都有著另一個人,一個城府很深的陌生人。

——史蒂芬‧金



先是強勁的疾風,吹颳著臉頰。

樹葉輕輕的窸窣聲,遠方的潺潺溪流聲,隱約的鳥鳴吱喳聲。透過尚未睜開、如簾幕般的眼皮,所感受到的最初幾道陽光。

接著是樹枝斷裂的劈啪聲。濕泥土的氣味、腐朽樹葉的味道、灰色地衣濃郁的木頭味。

稍遠方,傳來一陣如夢境般不確定是什麼東西的混雜嗡嗡聲。



愛莉絲‧雪佛吃力地睜開眼睛。拂曉的陽光照得她什麼也看不見,她的衣服上沾著清晨的露珠。她渾身冒著冷汗,直打哆嗦,口乾舌燥,嘴裡有一股強烈的灰燼味。她腰痠背痛,四肢發麻,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坐挺起來後,意識到自己剛躺在一張粗糙的實木長椅上。她錯愕地發現,有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身軀,蜷縮側躺著,且沉重地貼靠著她。

愛莉絲差點失聲尖叫,心跳速度瞬間狂飆。她意圖掙脫,摔跌在地上,立刻又站起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腕和這名陌生男子的左手銬在一起。她不禁後退了一步,但男子依然一動也不動。

糟糕!

她心臟在胸口裡簡直像要爆炸了。她瞥了手錶一眼:她的舊百達翡麗錶錶面玻璃有刮痕,但依然能正常運轉,錶上的日期顯示著:十月八日星期二,早上八點。

天呀!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她納悶自問,一面用袖口擦拭臉上的汗水。

她環顧四周,衡量自己的處境。她身處在一片被秋天染成金黃色的樹林裡,生機盎然又茂密的灌木叢,蘊含了各式各樣不同種類的植物。樹林中有一片原始又寂靜的空地,空地四周矗立著橡樹、濃密的矮樹叢,和一些突起的石塊。看起來似乎四下無人,以眼前的情況來說,或許這樣也好。

愛莉絲抬頭望。陽光美麗又溫和,簡直不真實。一片片的雪花,在一棵火紅色的巨大榆木樹梢間閃閃發光,榆木的根從地毯般的濕搭搭落葉間穿透出來。

洪布耶森林?楓丹白露森林?還是文森森林?她不禁猜測,心裡並浮現幾片巴黎郊區的森林。

眼前的祥和風景,儼然如明信片上的印象派畫作,醒來時卻大吃一驚,赫然發現身旁有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兩者形成強烈對比。

她小心翼翼稍微向前傾,想看清楚他的長相。這名男子年約三十五到四十歲,一頭棕色頭髮亂糟糟的,臉上開始長出鬍碴子。

是具死屍?

她蹲下來,用三根手指按住他的頸部,按住他喉結的右側。指尖所感受到的頸動脈脈搏,讓她鬆了一口氣。這傢伙不省人事,但起碼還活著。她停下來,打量了他一會兒。她認識這個人嗎?某個被她送進牢裡的流氓?某個她認不出來的兒時玩伴?都不是,這張臉孔,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愛莉絲把幾綹垂到眼前的金色髮絲撥開,接著打量著這副把她和這陌生男子銬在一起的金屬手銬。是一副具有雙重安全裝置的標準款手銬,全世界有很多國家的警察或保全公司都使用這一款。這甚至非常有可能是她自己的手銬。愛莉絲翻找自己的牛仔褲口袋,希望能摸到鑰匙。

但遍尋不著。不過,倒是在夾克外套的內側口袋裡,摸到一把手槍。她以為是她的警用配槍,如釋重負地握住槍柄。結果並不是刑警局警員所使用的Sig Sauer手槍,而是一把不知哪來的葛拉克二二塑膠槍。她想查看彈匣,但一手被銬住了,實在行動不便。她扭了幾下,終於看到了,同時留意著別把陌生男子吵醒。顯然,彈匣裡少了一發子彈。她查看手槍的同時,注意到槍柄上沾著乾掉的血跡。她把自己的襯衫扣子解開,發現襯衫的兩側衣襬,同樣也沾著幾道凝固的血跡。

天呀!我出了什麼事?

愛莉絲用沒被銬住的手,揉了揉眼皮。現在,一股揮之不去的頭痛,盤據著她的太陽穴,彷彿有個看不見的老虎鉗鉗住了她的頭。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想驅散心中的恐懼,並試著回想。

昨天晚上,她和三個姊妹淘一起去香榭麗舍大道上狂歡。她喝了很多酒,在酒吧裡,調酒一杯接一杯:月光、第十三樓、倫敦德里……四個好姊妹於午夜左右分手。她獨自回到自己車上,車子停在羅斯福大道的地下停車場,後來……

後來一片空白。記憶彷彿被一團白霧層層包住,她的腦袋只能空轉而已,她的記憶就這麼停在這最後的畫面,僵住了、凝結了。

喂,用力回想一下啦!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她清楚記得自己去自動繳費機繳停車費,接著走樓梯到地下三樓。她實在喝太多了,這一點是確定的。她搖搖晃晃回到自己的Audi小車前,打開了車門,坐上駕駛座,然後……

然後什麼也不記得了。

她拚命想集中注意力,一堵白色磚牆卻擋住了通往回憶的去路。思緒前面彷彿矗立了一座哈德良長城,彷彿有一整座萬里長城使她不論怎麼回想都徒勞無功。

她嚥了嚥口水。她的恐懼加深了一層。這片樹林、她襯衫上的血跡、那把非她所屬的手槍……這可不是狂歡隔天早上的普通宿醉而已。要是她想不起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裡,想必有人對她下迷藥。搞不好有變態在她杯裡加了GHB迷姦藥!這是很有可能的,身為警察,她這幾年碰上好幾件牽涉到迷姦藥的案子。她把這個想法在腦袋裡先擱到一旁,然後開始檢查口袋裡的東西,她的皮夾和員警證不見了。她身上也沒有任何身分證件、錢或手機。

除了原先的恐懼,她現在更感到沮喪。

有根樹枝斷掉了,一群鶯鳥應聲飛起。幾片紅褐色樹葉在半空中飄旋,拂過艾莉絲的臉龐。她用下巴夾住衣領,用左手把夾克外套的拉鍊往上拉。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用淡淡的原子筆墨寫著一行字;是一串匆忙抄下的數字,宛如隨時可能模糊不見的國中生小抄:

2125558900

這些數字代表著什麼?是她抄的嗎?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她從字跡如此研判著。

她不知所措又驚恐,短暫閉上眼睛。

她不肯輕易投降。顯然,昨夜裡出了嚴重的大事。不過,儘管她絲毫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和她銬在一起的這名男子很快就能喚醒她的記憶。起碼,她希望如此。

他到底是敵是友?

由於情況尚不明朗,她把彈匣裝回葛拉克手槍,把槍上膛。她用沒被銬住的一手,將槍口對準陌生男子,隨即毫不客氣地叫醒他。

「喂!起來了!」

男子一時之間還醒不過來。

「喂,快起來!」她搖晃他的肩膀,繼續叫喚他。

他眨了眨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吃力地挺坐起來。他睜開雙眼時,嚇得慌亂揮動了一下,因為竟有個槍口離他太陽穴僅僅幾公分而已。

他瞪大眼睛盯著愛莉絲,然後四周張望,一臉錯愕地看著四周的原始景象。

慌張了幾秒鐘後,他吞了吞口水,開口用英文問:

「天呀,妳是什麼人?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2 嘉柏列



我們每個人內心都有個令人不安的陌生人。

——格林兄弟



陌生男子說話帶有濃濃的美國腔,幾乎省略了所有的r音。

「這裡是什麼鬼地方?」他皺著眉頭又問了一次。

愛莉絲把槍柄握得更緊了。

「我還等著你告訴我呢!」她用英文回答他,並把葛拉克手槍的槍口更逼向他的太陽穴。

「別激動,好嗎?」他舉起雙手懇求。「請妳把槍放下,那玩意兒很危險的……」

他仍有些睡眼惺忪,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被銬住的那隻手。

「妳為什麼要銬住我?我這回又闖了什麼禍?打架?酒駕?」

「這手銬不是我上的。」她答說。

愛莉絲打量了他一番:他穿著一件深色牛仔褲、一雙Converse帆布鞋、一件皺巴巴的藍色襯衫,和一件合身的西裝外套。他有著深邃的淺色眼珠,雙眼因為疲憊而框著深深的黑眼圈。

「這天氣實在稱不上溫暖呀。」他縮起脖子抱怨說。

他低頭看手腕,想察看手錶,但錶不見了。

「可惡……現在幾點?」

「早上八點。」

他行動困難地翻找口袋,忍不住發牢騷:

「妳怎麼把我的東西都拿走了?我的錢、皮夾、電話……」

「我什麼都沒拿。」愛莉絲說。「我身上的東西也被扒光了。」

「而且我腫了好大一個包。」他用沒被銬住的一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說。「想必,這也不是妳害的?」他不是真的想問個答案,而是自顧自地碎碎唸。

他用眼角餘光打量她:愛莉絲穿著一件緊身牛仔褲,和一件真皮的夾克外套,夾克下襬露出沾著血跡的襯衫。她是個年約三十的纖瘦金髮女子,頭上的馬尾快要鬆掉了。她神情嚴肅,但五官和諧,顴骨高挺,鼻子細緻,肌膚白皙,雙眼帶有秋葉般的金黃晶瑩光澤,眼睛十分炯炯有神。

一股痛楚使他無法繼續打量,他的手臂內側忽然一陣灼熱劇痛。

「又怎麼了?」她無奈地問。

「好痛。」他表情痛苦地說。「好像受傷了……」

由於銬著手銬,嘉柏列無法脫掉外套或捲起襯衫袖子,但想盡辦法扭曲身體後,他終於發現手臂上裹著一個像是繃帶的東西。是個新敷上的包紮,有一絲血跡滲漏了出來,流到手腕處。

「好啦,別鬧了!」他不耐煩了。「這裡是哪裡?威克洛?」

愛莉絲搖搖頭。

「威克洛?那是什麼地方?」

「在南部的一片森林。」他嘆氣說。

「哪裡的南部?」她問。

「妳裝什麼傻?當然是都柏林的南部呀!」

她瞪大眼睛望著他。

「你真的以為這裡是愛爾蘭?」

他一臉無奈。

「不然是哪裡?」

「我覺得應該是法國吧。在巴黎附近。看起來很像洪布耶森林,或者是……」

「別胡說八道了!」他打斷她。「再說,妳又是什麼人?」

「是個拿著槍的女生,所以我問什麼,你就乖乖答什麼。」

他不服氣地瞪著她,但也了解到自己處於劣勢,於是不再吭聲。

「我叫愛莉絲‧雪佛,是巴黎刑警局小隊長。我昨晚和幾個姊妹淘在香榭麗舍大道上狂歡。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也不知道我們怎麼會來到這裡,還被銬在一起。我完全不知道你是什麼人。現在,換你說。」

猶豫了幾秒後,陌生男子終於決定吐露自己的身分。

「我是美國人,我叫嘉柏列‧齊恩,是個爵士鋼琴手。平常的時候,我住在洛杉磯,但我經常到處跑,到各地演出。」

「你最後記得的是什麼?」她逼問他。

嘉柏列皺起眉頭,閉上眼睛專注回想。

「嗯……昨天晚上,我和我的貝斯手和薩克斯風手在Brown Sugar演出,它是位在都柏林坦普爾酒吧區的一家爵士酒吧。」

都柏林……這傢伙真的是神經病!

「節目結束後,我去吧台喝了兩杯,八成是喝了太多自由古巴。」嘉柏列睜開眼睛繼續說。

「後來呢?」

「後來……」

他表情糾結,咬住自己的嘴唇。顯然,他和她一樣,想不起昨晚後來發生的事了。

「這個嘛,我記不得了。我好像和一個不喜歡我表演的傢伙大吵了一架,然後去泡了幾個美眉,但醉得太厲害,都沒得手。」

「帥喔,真有兩下子。」

面對挖苦,他僅大手一揮,隨即從長椅站起來,迫使愛莉絲只好也跟著站起來。然而她猛扯了一下手臂,逼得他只好又坐下。

「我大約半夜十二點離開酒吧。」他表示。「當時幾乎站都站不穩。我在亞斯頓堤道上攔計程車。過了幾分鐘,有車子停了下來……」

「然後呢?」

「我不記得了。」他坦言。「我想必報了我飯店的地址,接著就倒在後座不省人事。」

「之後呢?」

「我就說我不記得了嘛!」

愛莉絲把槍垂下,停頓了幾秒鐘,讓自己慢慢消化這些壞消息。顯然,這傢伙也沒辦法幫助她釐清眼前的情況,還把事情搞得更麻煩。

「你剛才說了這麼多,其實都是天大的玩笑,你明白吧?」她無奈地又說。

「為什麼呢?」

「那還用問,因為這裡是法國呀!」

嘉柏列環顧著四周一望無際的森林:原始的樹林、茂密的矮樹叢、爬滿藤蔓的石壁、頭上如拱頂般的金黃色秋葉。他的目光沿著一棵巨大榆木斑駁的樹幹往上移動,撞見兩隻在賽跑的松鼠,牠們敏捷迅速地從這個枝頭攀跳到那個枝頭,追逐一隻藍鴝鳥。

「我敢用我的襯衫跟妳打賭,這裡絕對不是法國。」他一面搔腦袋,一面說。

「反正,若想要知道,只有一個辦法。」愛莉絲把槍收好,並要他從長椅站起來。

他們離開原本所在的林中空地,踏入由茂密灌木和大樹所構成的樹林裡。他們手銬著手,一同穿越一段凹谷般的矮樹叢,接著是一條上坡小徑,然後又扶著地上突出的岩塊走了一段下坡路。他們跨越了好幾條小溪,又穿梭了好幾條蜿蜒的小徑,花了足足十分鐘才走出這片森林迷宮。終於,他們來到一條狹窄的柏油小路上,小路兩旁矗立著成排的大樹,在他們頭上形成一條綠色隧道。他們越順著柏油小路走,人煙的聲音就越來越明顯。

那是一種熟悉的嘈雜聲:是大都市的喧囂……

愛莉絲懷著一股奇妙的預感,拉著嘉柏列走向枝葉那頭的一個亮光洞口。他們被亮光所吸引,努力開出一條路,走向一片看起來像水畔草坪的地方。

他們這時才終於看到它。

那是一座坡度很和緩的鐵鑄橋,優雅地橫跨水塘上方。

奶油白色的長長橋身,有著圓形渦旋圖案,和低調的裝飾花盆。

這條讓人眼熟的通道,曾在上百部電影中出現過。

是弓橋(Bow Bridge)。

這裡既不是巴黎,也不是都柏林。

這裡是紐約。

中央公園……



素昧平生的愛莉絲和嘉柏列被銬在一起,但他們卻對前一晚的記憶全無印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一天正要開始,在這一天結束之前,他們會發現彼此的命已經糾纏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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