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花之蜜

ZOUKA NO MITUS

  • 作者:連城三紀彥
  • 譯者:王蘊潔
  • 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 出版日期:2012/04/30

  • 定價:350元
  • 優惠價:79277
  • 優惠期限:2025/12/31止

  • ISBN:978-957-33-2898-8
  • 系列:連城三紀彥作品集
  • 規格:平裝/432頁/14.8x21cm/普通級/黑白印刷
  • 分類:推理.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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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小塚君江站在離人牆數步的地方,她好像在等香奈子,想說什麼話。香奈子沒有正眼看她,就衝進了店內。

「下次妳有機會來世田谷,記得來我家走走。」

自動門阻隔了君江慌忙在門外對香奈子說的話。

香奈子放下手中抱著的圭太後轉頭,對玻璃門外的君江微微欠了欠身。但在那一剎那,吸引香奈子目光的不是以前的鄰居,而是在老鄰居身後緊盯著自己的巡警。

巡警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長相平凡,五官也沒有特徵,他的臉似乎也成為了制服的一部分,但香奈子從制服帽簷下的那雙平凡眼睛中看出:他似乎沒有把自己當成孩子的母親,而是當成了罪犯……把自己當成了綁架兒童的綁匪。

這是一月二十七日所發生的事。不久之後,最令警方感興趣的是這對母子離開超市走回家的將近十分鐘內,母子之間的談話。

在那令人心驚膽跳的綁架騷動後,他們在超市內逛了二十分鐘左右,走出超市時已經將近四點。三十二歲的母親拎著超市的袋子,另一隻手緊緊握著兒子的手,從超市走向和車站反方向的路。

小孩子揹的背包裡放著這天購物中最重的東西。那是一顆和小孩子的頭差不多大小的大哈密瓜。

騷動後,香奈子在逛超市時,最先被幾乎從貨架上溢出來的特賣哈密瓜吸住了目光。

「哈密瓜會不會重?」

他們走在一排銀杏樹下,聊起了哈密瓜。背包勾勒出哈密瓜的弧度,沉甸甸地震動著。

圭太搖了搖頭,納悶地問:

「今天為什麼買哈密瓜?」

「當然是買給你吃啊。」

「為什麼?我可以吃嗎?小小孩吃哈密瓜不是會生病嗎?」

香奈子苦笑著。因為她之前不想讓圭太吃哈密瓜,所以編了這個謊言。

「那是因為……」她吞吐了一下,「那是因為你明年就上小學了,已經不是小小孩了。」

哈密瓜是前夫最愛的食物。只要有人送哈密瓜,他總是一個人吃掉一半以上。雖然當時他年近三十,但每次都狼吞虎嚥,讓果汁像口水一樣在嘴邊直流……圭太在兩歲之後就沒見過父親,照理說,應該不記得父親吃哈密瓜的樣子,但在他三歲生日,第一次切一塊和大人相同大小的哈密瓜給他時,他吃起來的樣子和他父親一模一樣,令香奈子不由得渾身發毛。圭太有一對像女生一樣可愛的大眼睛,但在吃哈密瓜吃得津津有味,瞇起眼睛時,簡直是他父親的翻版……宛如用手術刀割出兩條裂縫的眼睛冰冷無情。

那天之後,香奈子就推託說小孩子吃哈密瓜太奢侈,不讓圭太吃。

但是,剛才在超市看到便宜的哈密瓜時,她突然改變了主意。難道是因為圭太平安無事,心情放鬆的關係?

香奈子打算把前夫的臉和哈密瓜一起趕出腦海,但也僅止於「打算」而已,無法真正做到。

剛才聽小塚君江說丈夫的再婚也以離婚收場,內心不禁有點慌亂。在騷動結束後回到超市時,她覺得內心深處對前夫的黯淡記憶突然化成了哈密瓜,出現在自己眼前。

香奈子已經有兩年沒碰哈密瓜了。

久違的哈密瓜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但心情反而輕鬆起來。

圭太似乎也一樣。

走在回家的林蔭道上,圭太不時把空著的手伸到背後,哄小孩似地晃著背包裡的哈密瓜。

「但不是你一個人吃,要和外婆、阿篤他們一起吃喔。」

「我知道,我知道。」

聽到母親的叮嚀,圭太模仿外公的口頭禪,給了大人味十足的回答,之後突然又回頭用幼稚的撒嬌聲音發問:「媽媽,妳剛才為什麼對警察那麼說?」

「說什麼?」

「媽媽,妳不是說,幸好不是綁架……嗎?綁架不是被陌生人抓到車上,帶去其他地方去嗎?之前看電視時,妳跟我說過。」

「對啊……你還記得。」

圭太抬起一雙大眼睛看著母親,一臉得意地說:「所以,那不是綁架嗎?」

「哪一個?」

「剛才的……在超市的時候。」

香奈子停下了腳步。

「剛才?你是說你剛才跑不見的事嗎?」

圭太仍然一臉得意地用力點頭。

「那不是綁架……小圭只是在坐在大象的木馬上玩,不是嗎?」

圭太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我走到外面時,有一個不認識的叔叔叫我,然後抱著我,把我塞進車子裡。」

說著說著,他兩道淡淡的、還留著稚氣的眉毛皺了起來,露出嚴肅的表情。

香奈子聽不懂他說的話,注意力被圭太臉上的成熟表情吸了過去。

「你在騙媽媽吧?還是在開玩笑?」

香奈子想要笑,但笑容卡在嘴角,舒展不開。

圭太不會說這種謊,他只是實話實說……原以為風波已經過去,沒想到又用這種方式冷不防地反擊,香奈子一時間無法理解兒子說的話。

「我沒有說謊。」

圭太搖了搖頭。他不只是搖著頭,而是搖著整個身體……不,難道他想起了當時的恐懼,忍不住渾身發抖嗎?

「但是,如果你被人抓到車上,又是怎麼逃走的?」

「我咬了那個叔叔的手,跳下車子。」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跑來找媽媽,反而跑去玩大象木馬?」

「我不是去玩。因為大象的鼻子斷了,壞叔叔如果追過來,我就可以用大象的鼻子打他,因為大象的鼻子很像球棒。」

然後,他就看到自動門打開,很多人從超市衝了出來。

香奈子在不知不覺中蹲了下來,看著圭太的眼睛說話。看到母親仍然無法完全相信的眼神,圭太也像鏡子反射般,投以相同的眼神。他在說出這件事時,也無法相信真的發生了這種事。

「那個人把你抓到那輛停在停車場角落的白色車子上嗎?」

面對香奈子的問題,圭太搖了搖頭。

他似乎想要回答不知道。他告訴香奈子:當時他走出自動門,看到男人的大腳慢慢靠近,結果整個人都被抱了起來……男人把他抱在手上時,把他的臉按到自己的脖子上,所以他不知道周圍的情況。

男人把圭太塞進後車座,關上了車門,用手機不知道和誰聊了一下,掛斷電話後,想把圭太移到副駕駛座。圭太趁著被塞進副駕駛座的那一剎那,用力咬了那個男人的手一口,趁他愣了一下時逃走了,所以根本來不及注意那輛車子停在停車場的哪一個位置。

這些事都是香奈子回家之後才聽圭太說的,在林蔭道時,她認定綁架犯開的就是那輛可疑的車子,那輛車子果然從他們母子離開幼稚園時就尾隨在後……

在林蔭道時,香奈子最後問圭太:「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什麼沒有在超市說,現在才說?」

「因為……」圭太嘟著嘴,露出不服氣的表情,「因為妳說不是綁架啊。」

「那是因為……」香奈子結巴起來,「因為媽媽根本不知道那個不認識的叔叔想要做什麼啊。」

「可是,就算我不認識,媽媽也應該會認識啊。」

「媽媽怎麼會認識?你在說什麼啊,你不是清楚看到了他的臉嗎?」

「看得不是很清楚……」

那個男人似乎沒有把臉遮起來。圭太的確看到那個男人的臉兩、三次,雖然都只是一瞥而已。

「但你不認識那個叔叔,不是嗎?」

「嗯。」

圭太點點頭,但顯得很沒有自信。

「那媽媽怎麼可能認識。」

說完這句話,香奈子突然驚覺,有一個男人自己很熟悉,但圭太幾乎不認識……

圭太再度點頭,彷彿看到了浮現在母親腦海中的那個男人的臉。

「那個人說:『我是爸爸』,他說他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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