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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的寓言故事
在〈王叔文除宦官〉之中，我們說到，王叔文想除宦官不成，被賜死。王叔文的同黨也一一被貶，其中包括兩個大文學家，柳宗元與劉禹錫，下面就是柳宗元的故事。
柳宗元，字子厚，唐朝河東（今山西）人，生於唐代宗大曆年間。小時候就異常精敏，十七歲中進士，二十九歲做到監察御史。
他才氣過人，為官清廉；討論事情時善於旁徵博引古今故事，經書、史書及諸子百家之言都能隨時順口而出；每次開會時，雄辯滔滔，震懾全場，名氣非常響亮。當時朝中王公大臣，都想要把他羅致到門下，以與他交往為榮。
唐順宗即位，王叔文積極謀求改革，柳宗元擔任禮部員外郎的重要職務。因此，王叔文失敗，柳宗元也難逃一劫，被貶為邵州（今湖南邵陽）刺史；走到一半，又被貶為永州（今湖南零陵）司馬。
永州地方偏僻，靠近廣東，柳宗元在永州一住十年，更加刻苦勵學，博覽籍。當地山水風景甚佳，他遊山玩水歸來，寫下不少流傳千古的遊記。
在憲宗元和年間，柳宗元與王叔文的同黨們一塊被召回京都，卻又再次被貶。他當時被貶到柳州，又是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柳宗元自己不以為意，倒是擔心劉禹錫被放逐到播州。
劉禹錫也是人們熟悉的唐朝大詩人，他所寫的《烏衣巷》膾炙人口——「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形容從前王導與謝安住過的朱雀橋畔，只剩下一片野草雜花。那烏衣巷口，只見夕陽斜掛，王家謝家堂間的燕子，如今已飛到一般百姓家中。把富豪之家淪落的情景描寫得異常生動。）
言歸正傳，柳宗元聽說劉禹錫被逐播州後，難過得哭了起來：「播州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而夢得（劉禹錫）卻有高堂老母，我實在不忍心他離開老母，也沒有叫他老母跟去受苦的道理。」
於是，夠義氣的柳宗元上書朝廷：「請准許用臣的柳州來調換劉禹錫的播州，我即使因此而獲重罪被處死亦在所不惜。」
幸虧，此時已有裴度（裴度的故事後面再詳細說）向憲宗說情，劉禹錫被改為連州刺史。柳宗元這種為朋友兩肋插刀，義氣千秋的高風，值得我們效法。
柳州在廣西馬平縣，比永州更加荒僻。他看到滿目荒痍，倒是挺有信心道：「誰說這兒就不能推行善政？」說，他便開始推行教化，改善當地風俗。原來，柳州有一種很壞的習俗：往往用子女作為向人借錢的抵押品，錢還不出來，子女只有被債主沒收為奴婢，有違人倫之常。
柳宗元為改革惡習，命令雙方訂立僱傭契約，當傭金與本金相等時，貸主應該無條件把人質放回。如此，一年之內，被釋放而回家團聚的子女竟達一千多人。
柳宗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在唐代與韓愈並稱，文章各有千秋。他擅長考訂、遊記；此外，能寫很好的寓言。寓言，在周秦時代最為發達，但在漢代之後，寫得最好的可說是柳宗元了。下面我們講一個柳宗元的寓言故事——
《捕蛇者說》：永州地方出產一種特異的毒蛇，黑底白紋，毒性甚強，草木一碰到馬上枯死，如果蛇咬了人，無藥可救。然而，如果捉到毒蛇，風乾做成藥餌，可以治癒痳瘋、手足拳曲與惡性腫瘡，而且可以去腐生肌。因此御醫在永州搜購毒蛇，每年進貢兩次。凡捕到毒蛇者免繳田賦，於是永州之人爭先恐後去捕捉。
有一個姓蔣的人，他家三代都以捕蛇為業，我問他捕蛇的情形，他說：「我祖父死於捕蛇，我父親死於捕蛇，我也有好幾次險些送命。」這時，捕蛇者臉上抹過一臉黯然。
我很同情他，對他說：「我去告訴地方官，給你換一樣工作可好？」
蔣氏聽了，眼淚汪汪：「你是在可憐我嗎？如果我不捕蛇，境況會更慘。我家三代居住在此，已有六十年了。他們呼號轉徙，餓渴困頓，觸風雨，犯寒暑，努力耕種，仍然不得活命。以前和我祖父一塊住在這兒的人，現在十家之中剩不到一家；以前和我父親同住的，十家之中沒有兩三家了。他們不是死亡，就是遷往他地，只有我因為捕蛇，還能在此生存。那些個悍吏差役，來到我們家鄉，東西叫囂，南北騷擾，大家都害怕得不得了，嚇得雞飛狗跳。只有我，慢慢地爬起床，看看瓦罐裏的毒蛇還活，就大可以放心地回去睡大覺。只要小心飼養毒蛇，到時候呈獻上去，回來以後，安安穩穩頤養天年。一年冒兩次生命危險，其餘的時間，安安樂樂，比起我的農人鄰居，天天擔心害怕要好得太多了。我即使捕蛇而死，也沒有甚麼可抱怨了。」
我聽了蔣氏的話，心中愈加悲痛。孔子曾說：「苛政猛於虎。」以前很懷疑這句話，現在我相信田賦稅收之毒真比毒蛇還要可怕。
在前面〈涇原兵變〉一篇中，我們曾說過唐朝中葉之後，政治敗壞，賦稅繁重。讀了柳宗元的《捕蛇者說》，有更深一層的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