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兩天,不只是他又消失,而我也刻意躲著,我怕他道歉,求我原諒他一時失控,讓我誤以為那是他感情的表白。沒見到他,我可以任意的把他想像成我忠實的情人,我可以一閉眼就又感受他溫暖的擁抱,這些似真似夢的幻象,只要他的一聲抱歉,就可以立即全破滅。
週五午餐時,艾莉一見到我,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我心不在焉的應著。
『妳怎麼啦?沒睡好?』
『對不起,妳剛說到哪了?』
『今晚弦樂團有場校內免費音樂會,八點整在音樂廳,聽說瑞克將擔任主持人,我媽可以接送我們。』艾莉興奮地說。
傍晚艾莉一身亮麗動人的出現在門口說:『快,我們已經晚了,都怪我花太多時間打扮。』
她穿著細肩帶銀色緊身上衣及紅色絲質長褲,頭髮在後面綁成一束高高的俏皮馬尾,加件短外套,踩著高跟鞋,可愛極了。我則穿了一身黑,我告訴艾莉,今晚我要做隱形人。
我們走進學校音樂廳,發現他們把它佈置的像個鄉村酒吧,原來一排排椅子全被拆了,換上大小圓桌,每張桌上都鋪著白桌巾,中間燃著一盞小蠟燭。節目已開始,台上有唱、有跳,台下有吃、有喝。觀眾還不少呢?我們來晚了好不容易才在靠側門找到空位,也好,免得被他看到。一坐下,立刻有假扮侍者的學生送上可樂、爆米花和小點心。幾個小提琴手正在上面邊拉邊耍寶,無聊得緊,我心想他們若不提供食物大概沒幾個人會來看。胡鬧劇結束後,瑞克上台,講了個笑話就開始介紹下一個節目,是由弦樂團高年級同學演出幾首歌曲,這些歌曲將在幾週後,於亞城市中心與一些知名的鄉村歌手同台。
艾莉痴痴的望著瑞克,不時對我說,他的牛仔裝扮有多酷。這時,我看到安祖和其他二十幾個團員陸續上台,他一手拎著琴,一手拎著把椅子,除了大提琴手外,所有人都用站的。不同於平時演出,這回沒有指揮,由一個小提琴手獨奏一、兩句帶出每一曲。歌曲很活潑,第一排的小提琴手,包括瑞克,甚至邊拉邊跳著整齊的排舞,安祖坐在最角邊拉著琴,不時打趣得看著他們跳舞,嘴角露出漫不經心的微笑,一副懶樣子。啊!想了好久終於又看到他,原來還以為他只是個幻覺,這個令我整天心煩的人正活生生的在那兒毫不在乎的嘲笑著我呢!說不定他早忘了那件事,只有我才呆呆的左思右想。轉過頭看了一眼艾莉,她正滿臉幸福的望著瑞克。我們倆是不是對全世界最笨的傻瓜?我把手搭在艾莉的肩上,眼淚不小心掉下來。
『咦!怎麼啦?』艾莉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
『花粉過敏。』我假裝鼻子不通的哼著,她隨便在桌上撿了一張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用過的餐巾紙,替我擦著。
『瞧!安祖也在那裡,早上修同一門課,他還問到妳。』
我精神突然一振,『他問什麼?午餐時妳怎麼沒說?』
『無聊問候有什麼好說的!他問我這兩天有沒有和妳在一起,說好久沒見,很想念妳,不知妳現況如何?』
我聽了心裡一陣甜蜜。『妳怎麼說?』我緊張的問。
『我說早上才一起溜冰的呀,妳看起來健康美麗。他好像沒什麼可聊了,就問了一些我們平常早晨訓練的雜事。吉兒,妳今天怪怪的』
本來還想和艾莉聊聊她對安祖的所知,又怕她看出什麼,就縮了回去。這事屬於自己一個人,連艾莉都不能說。
幾首歌結束,台上小、中提琴手全部退下,只留下安祖和兩支低音提琴,又上來兩個吉他手和一個很胖的中年女人,看來是外聘的職業歌手,他們表演著一首低沉的JAZZ音樂,低音提琴全用撥弦,巧妙地伴著歌手稍帶沙啞厚重嗓音,一字一句的觸動我的心。
『自從第一次我正視你的面孔,我的晴天不再湛藍,我的夜空不再星光閃爍。』
為什麼戀愛總是感傷的呢?他的琴聲好寂寞啊!就和我的心情一樣。
我望著他的手指在弦上快速移動著,那手指曾緊緊的握著我的手,曾溫柔的撥弄著我的髮梢,曾輕輕地探索我的臉頰,我閉起眼睛把藏在最心底的秘密再次偷偷的拿出來看一眼,觸一下,聞一聞再小心的放回去。突然一陣掌聲把我從夢中嚇醒,歌手用感性的聲音一一介紹台上的樂器手,介紹到安祖時,艾莉三八的在台下大喊:『我們愛你,安祖!』他好像認出是艾莉,笑著朝向聲音望過來,我一邊心裡咒罵著艾莉,一邊收拾著小背包,果然下一秒中安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看著他,一邊告訴艾莉我得走了,她會錯意,指著廁所的方向說。『不急,就在那兒。』我離開座位,歌手正在介紹下一首歌,安祖失神地望著我離去,他的唇微張著,好像在說些什麼。打開音樂廳後門時,我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仍看著我,不知是否因為舞台上聚燈光太亮,他的眼睛閃閃爍爍的。
我像個小偷似的逃離現場,一陣冷冽的風吹得我倒抽一口氣,才想到外套忘了拿,停車場上滿滿的車,卻空無一人,我開始著急,不知道他還會在台上待多久,好怕他追出來。走回家算了,已經是三月天,入夜氣溫仍低,而且今晚風特別大。我倒不以為意,從小在冰冷的冰場長大,早已習慣寒冷,才走到校門口,救星就在我身旁把車停下,是可琳和她就讀大學的男朋友賈許,車窗一搖下我向可琳說了聲嗨就問賈許。
『你今年幾歲?』
『二十一,為什麼問?』
『可以送我回家嗎?我媽不讓我坐十幾歲小孩開的車。』
可琳招呼我進入後座,他們本來也要去音樂會湊熱鬧,既然晚了還得送我回去,就改變主意去趕場電影。
『一起去嗎?』可琳問。
『我可不敢帶她去,她老媽會告我誘拐。』賈許笑道。
『才沒這麼不識相,壞了你們約會,送我回家就已經感激不盡。』我神情落寞的說。
『借妳個好玩的。』可琳遞給我一個特大號的魔術方塊,每一面有25格,是個5×5×5的立方體。
『解法很類似,最後兩層得多動點腦筋,注意它的對稱性。』可琳是當初教我解標準方塊的師父,她耐性的把原來口訣,從三層轉到五層的方法略提一下,車已開到家門口。
他們走後我尚未解出那只大方塊,就坐在台階繼續玩,它比標準的複雜得多,但原理類似,花了好一會才解出來。空氣愈來愈冷,一開門進去,媽看到我沒穿外套叨叨唸了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