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先生臨時取消今天的課,我有一整天陪妳。』
週六早晨安祖打電話來,我馬上打電話給安娜取消了晨間溜冰課。
『想不想出去走走?』安祖不到九點就出現在門口。
『都行,在家彈琴或什麼都不做也可以。』我回答。
『帶妳去看船,問妳媽可否接送我們去湖邊。』
結果媽沒空,她得工作。
『破例一次,讓我坐他車嘛!開去湖邊只要二十分鐘,我們一到就打電話給妳,中途絕不擔擱。』
『一次?別以為我不知道妳破例過幾次。』
『上回從他家回來,妳也知道,不得已嘛!』眼看情況愈來愈糟,我急忙解釋。
媽提高了音量,『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的?吉兒,我從小對妳嚴格,不是要妳怕我,而是要妳養成約束自己的習慣,這點妳做得很好,妳比吉米自動自發得多,什麼都不必我盯著,媽很以妳為榮。只是我發現妳現在很多事常瞞著我,小事也就不計較,但像申請學校,像……我一直在等妳找我商量,難道我這麼難溝通?』
面對這麼突來的變化,我心裡正在想要如何應付,安祖從客廳走進廚房。
『對不起,不小心聽到妳們對話,Ms.張,妳和吉兒之間的問題,全是因我引起的,不介意我在這陪她和妳一起商量?』安祖從容的說,我有種得救的感覺。
『當然介意,我聽你說的已經夠多啦!現在要聽聽她怎麼說,你在旁邊她一句都不會說,請讓開。』說完要我跟她上樓,安祖滿臉同情,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告訴他別擔心。
走進她房間,她把門關上,要我沿床邊坐下,她拉了張椅子坐在我對面。
『我知道妳急著和他出去,我待會也有事,我們就不繞圈子,妳的計畫是什麼?』媽開門見山的說。
『什麼計畫?』我仍作最後掙扎。
『咦?安祖沒跟妳提上回他已經告訴過我一些。』
『哦!那是舊計畫了。』既然瞞不住,只好攤牌。
『喔!有趣,還有新的?把舊的先說來聽聽。』
『妳別難過哦!不是怕妳才沒和妳商量,是不想讓妳傷心。』
『先做了再讓我知道,我就不傷心?』
『不,不是的,還沒想好要怎麼告訴妳。』我吞吞吐吐的說。
『那就直接說!不要拐彎抹角。』
『好吧!原來打算等到八月我一滿十八歲,我們就先結婚,哦!順便一提,他向我求婚了。』我把戒指拔下來給媽看,她嘴角不小心一笑,馬上又回復嚴肅。
『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八月我十七歲那天。』
『這麼久以前?和他交往沒多久嘛,他可真急呵!』
『他那麼呆,哪想得到和我求婚嘛!之前我就和他提過,十八歲可以嫁給他,我可沒逼他喲!沒想到他突然開竅,向我求婚,下回等妳心情好點再告訴妳他是怎麼向我求婚的,好別出心裁啊!那是我這生所經歷過最美的一刻。媽!爸是怎麼和妳求婚的?』
媽微微一笑,又立刻收起笑容說:『別想打岔,怎麼這麼早就想嫁人?』說完細聲嘆了一口氣。
『我想反正讀大學也是要離家,又不會因為嫁人而提早離開妳,另外一點妳可要信任我,唉!妳若不信也就算了,誰叫我什麼都不告訴妳。我和他至今可沒做出什麼超過範圍的事,我想,暑假過後我也去了UGA,整天和他在一起還要維特不過界,那就不大容易,乾脆先結婚算啦!不過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還有別的原因?妳的理由可多啊!』
『媽!他不像我這麼幸福,有一個安定的家,他從小就沒有家,沒人真正的讓他感受到家的溫暖,這些年他總被人嫌來嫌去的,讓我多心疼。嫁給他,這麼一件簡單的事,就能讓他有自己的家,一個他盼望了好久的東西,妳知道嗎?只有我能給他,而且這麼容易。哦!我答應他求婚時,他好快樂,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了呢!不怕妳生氣,我早就決定無論妳同不同意,今年夏天我是一定會嫁給他。我知道妳愛我,有一天妳一定會原諒我,但我絕不能讓他失望,他一生中令他等待到失望的人太多了。媽,妳放心,他對我比對他自己還好,我也不會虐待他,生活的困難我們會一同克服,只要能在一起。』
我用毫不畏懼,而且堅定的眼神看著媽,她微微一驚,大概從沒看過我這麼固執的樣子,她閉眼深深吸了口氣,又張大眼盯著我問,
『那新計畫呢?我看這舊計畫挺合你們需要呀!怎麼又有新花樣了呢?』
『新計畫還沒出爐呢!腦袋想破了都還沒想出個辦法。』
『舊計畫哪裡不好?』媽嘲笑的說。
『那天音樂會嘛!妳不該錯過的,連珍阿姨都聽到高興得掉眼淚。』
『這樣不好嗎?』
『怎麼會不好呢?我現在又更崇拜他啦!那天音樂會完,珍阿姨就語重心長的勸我一定要幫助安祖,說他是個奇才,UGA不是他久留之地。嘿!連他們音樂總監自己是UGA老師都這麼說。』
『哦!我懂了,這回申請了三個全在UGA的系,苦心白費,他得走人了。』媽口氣帶著消遣我的味道。
『那倒不重要,最多不唸了,跟著他到處去就是。問題在他不肯,他說我不繼續溜冰訓練已經令他痛苦不已,他絕不讓我為了他停學,要轉學除非一起轉。妳知道那有多難?他若申請到紐約茱利亞之類的地方,就憑我那三、兩下,妳也知道,只能唬唬人的鋼琴,哪裡進得去,而茱利亞正是珍阿姨認為安祖該去,而且一定進得去的地方。』
『這聽起來的確麻煩,那安祖怎麼說?』
『他說再提一次珍阿姨說的話,他就和妳當年一樣轉讀個什麼賣房子的系,問題就解決了。所以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傷腦筋。』
『妳說他二十歲了嗎?』媽突然問這不相干的問題。
『再過十幾天,為什麼問?』
『今天讓妳坐他車去,中途不許到處逛,車上不必要的話不許多說,一到就打電話給我,清楚嗎?』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重複一遍,『妳讓我自己坐他的車?我沒聽錯吧!』
『唉!怎麼管得住呢?都快嫁人啦。』媽口氣雖傷感,但很溫柔,她繼續說:『十八歲就嫁,對媽來說真的很難接受,妳知道媽有多不捨。那天聽安祖說,我認定妳想法幼稚,一時沖昏了頭。這回聽妳說連我都有點感動,妳並不像我想的那樣,而且他也算處處為妳著想。除了太年輕,很多事得是先計畫外,我看不出什麼你們不能結婚的道理。至於珍說的也沒錯,要解決並不是沒有辦法,我倒有些主意,讓我想想再告訴妳。』
我聽得說不出話來,她拿著皮包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走出房間下樓和安祖交代些話。我急忙下去告訴她,我們三十分鐘後才能出門,我有一大堆話要告訴安祖,免得忍不住在車上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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