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庭《離魂香》之四
轉載時間:2005.10.06

六月十八日早上十點四十六分
(電話響的時候,何湘琪迷迷糊糊看了一下床頭鐘,馬上從床上跳了起來,吸口氣,確定職業性的笑容驅走了睡意,才把它接起。)

──喂。

──您好,是何小姐嗎?這是《Cosmopolitan》的Angela Cecchi,現在方便接受我們的訪問嗎?

──你好,Angela,很高興能接受你的訪問。

──太好了,何小姐,可以叫你Cynthia嗎?當初你是怎麼想到要做調香師的?

──我想做我們這一行的多少跟成長環境和童年回憶有很大的關係。我們家開食品香料店,所以我從小就在各種不同的氣息之間長大,加上父親愛好園藝,家裡花花草草不少,可以說雖不是香水世家出身,但是製香水的原料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聞得不少。

──那麼你是從小就立志要調香水的嗎?

──(微笑)倒不是。香水、香皂、乳液、精油一直都是我一大愛好,我是後來發現自己嗅覺比一般人敏銳,能夠輕易分辨各種不同層次的氣味,又有開發新香氣的創造力和熱情,就自然走上這一行了。

──是的,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天賦,我聽說全世界也不過只有四百多個調香師。身為這四百多之中的一個,感覺如何?

──(再微笑)你相信命運嗎?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我記得小時候父母逼我去學鋼琴──你知道亞洲父母親都是這樣希望小孩多才多藝──後來我吵著不要,就沒有再繼續。現在看有些朋友彈得一手好琴,多少有些後悔,可是調香這個行業,很奇妙地,其實跟音樂的世界大大相關。每一種香味都用單音(note)形容,好像每一味就是五線譜上每一個音符,高低各有不同,香氣的世界就像一個大音階;調好的一組組基味、核心、冠頂的香味,是一套套和弦(chord),最後的成品就是一首交響詩(symphony)。

──有趣極了!

──可不是嗎?所以我也等於是個香氣的音樂家,在鍵盤上做不到的,在我工作室裡無所不行。(小心地讓自己聲音不顯出太多自滿)這世界音樂家千千萬萬,香氣的音樂家只有四百多個,我很高興選擇了這條路,雖然工作常常是漫長而辛苦的。

(在旁邊的Alan伸了個懶腰,吻住她頸根,伸出個大拇指示意她講得很好,湘琪笑了,也很得意自己的台詞。)

──能說一下工作的甘苦談嗎?

──最快樂是新作品出來的時候,那是不斷的嘗試跟突發靈感的結果,聞到自己都陶醉的香味,而且這個香味是自己創造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美妙感受,(Alan從背後抱住她,她笑著把他推開)比做了一個很棒的愛還精采。最痛苦是沒有靈感又有時間的壓力,必須在短期間配出新香水又怎麼做怎麼不對;心情低落連嗅覺都會受到影響,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難聞的氣味。

──你提到性愛和香水,我想這是大家都很感興趣的話題。可以跟我們讀者分享你的看法嗎?

(Alan又回來了,把她抱得緊緊的,開始親吻她的肩、空出來的那隻耳根,她閃著,從毯子裡揣了他一腳。)

──(不紊不亂地)有種說法是香水是人類最終極的情慾本能的提升,是人類要複製費洛蒙氣息的嘗試。所謂的費洛蒙(pheromone),是讓同種動物能互相分辨雌雄不同的氣息,互相吸引交配繁衍子孫,而不會和費洛蒙味道不對的異種交配。所以有人說人類用香水吸引異性也是一樣的道理,如果有調香師能調出人類費洛蒙的味道,確定會是最暢銷的香水,而在那之前,我們調的香水都是為了達到這個夢想不斷的實驗與努力。(Alan兩隻手抓住她乳房,她頓了一下)……我個人不是很同意這個說法。(繼續與Alan掙扎。)

──那麼你的看法呢?

──我認為……(Alan翻個身,小心地避開電話線,從她身後到她面前,一口咬住她胸部,她一分心話筒掉在床上,他趕快拾起來再交給她)對不起,我話筒掉了,好久沒用有線電話不太習慣,不小心絆到電話線……(笑。)

(Alan抬頭望著她,對她笑笑,繼續津津有味地吮著她乳頭。)

──沒關係,這樣的事偶會發生的。

──剛才說到哪兒了?(放棄掙扎,任Alan在她身上恣意風流,一方面調勻自己的呼吸,集中精神回答問題)對,我說我不太同意調香水只是一門複製費洛蒙的學問。舉動物香來作例子好了,麝香鹿麝香貓的腹囊都是珍貴的原料,從那裡會釋放出特種氣息來吸引異性,所以把這些動物的費洛蒙擦在身上,人類也可以具備挑逗異性的氣息。問題是這些東西並不是直接拿來用的,我們先把它稀釋,再與其他原料調製在一起。對調香師來說,動物香本身的味道並不是重點,氣味甚至不是很好,可是一旦稀釋,或跟其他東西混在一起,效果可能就很驚人,它們就是有這樣的神奇能襯托融合其他香味,讓香水更有深度內涵。(Alan的動作開始熱烈,她調整一下呼吸,再繼續)我的意思是,香水是一種再創造的過程,並不是簡單地複製某種氣味,所以我沒有辦法想像真的有人調出費洛蒙的味道是什麼光景。(Alan把她翻個身,讓她仰躺著,她把話筒換到另一隻耳朵,電話線因而不會從她胸前橫過。Alan已經沒有那個餘裕給她讚許的微笑,他迫不及待地把她雙腿分開)……我想那未必是很迷人的味道……嗯……(深呼吸,再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這麼說吧,(低笑)假設有人推出汗水跟精液味道的香水,你會想買嗎?

──(兩個女人同時放聲大笑)我曉得你的意思了。的確,費洛蒙取向的香水可能是很嚇人的香水。

──(呼出一口氣)可不是嗎?既然費洛蒙是存在的,何必費心再去複製?不是有點可笑?人類不可能回到茹毛飲血的日子,原始本能以外還有科技文明種種因素影響改造我們的生活。所以香水這門藝術必然有它天然與人工的層面。你想想看,即使我們只用天然的材料,做出來的成品也不會是大自然裡天然的味道,是不是?(她聲音開始興奮)調香師的夢想,就是取之於自然,以藝術的手法,組合創造出大自然也沒有的瑰寶。(Alan在她身上喘息著,她笑了,笑聲清脆而悠遠)我相信香水,跟其他藝術一樣,有它渾然天成與人工雕琢的層面,所以才會深刻豐富。(她把一隻腳伸到Alan面前,他把它架到肩上,吻著那小腿肚)就像我們的嗅覺,一部份是天生原始,很動物性的,另一部份是訓練有素,高度培養出來的。(把另一隻腳再交給Alan放到另一邊肩上)怎麼說好呢?(像是沉吟思索著,閉上眼睛,心滿意足地嘆了一口氣)回到性愛的話題,我們做愛也有它動物本能跟刻意營造的境界,不是嗎?人類跟動物最大的不同就在我們交配不完全為了生育後代,這也是一種享樂的藝術,需要好好經營的。(再張開眼睛,看著滿臉潮紅的Alan,把他向自己拉近。)

──你的意思是不管香水、嗅覺、性,都是自然與人工共同創造出來的?

──是的,謝謝你,(愉悅地喘了口氣)這就是我想說的。如果香水是一種費洛蒙,那麼我的理論就是,它不是最原始基本的發情氣息的粗略仿製品,而是精密加工,結合自然與人類藝術的完美成品。它的味道離本來的動情素已經有相當的距離,可是這個正是我們人類文明高度訓練的鼻子和想像力,結合原始慾望留下的刻痕,種種要素混合以後,所能夠欣賞的。(夢囈似地嘆了口氣,又自娛地)你瞧,我真是老王賣瓜,一講到我的香水經就興奮難耐,簡直像跟男人在床上一樣。

(Alan沒有聽清楚她的話,他在幾次奮力的衝刺後,伏在她身上喘著氣。)

──(大笑)不不不,說得好極了,Cynthia,香水和性就是這樣天衣無縫用一個共通的哲學貫穿起來。那麼你個人配香水的喜好呢?你是自然派還是也不排斥化學合成的材料?

──這是個好問題。我的確熱愛天然的精油精粹,但對現代科技提供的新材料也有高度的興趣。你聽過headspace technology嗎?

(Alan擁著她翻了個身,讓她坐在自己身上,兩手摟住她的腰,上下震動著。)

──沒有,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好的。(把聽筒換到另外一耳)這是香水科技的一大突破,科學家運用化學儀器,能密切監視記錄植物二十四小時香氣的消長,把採集出的樣本化學成分分析還原,複製出一模一樣的香氣。(規律地在Alan身上推進)它的好處是可以複製出原本非常嬌弱禁不起提煉的花草的味道,而且保護那些稀有無法讓香水業大量採集的植物;這是一個很環保的科技,同時也提供給調香師們更多香味的選擇。

──這樣做出來的化學原料,與天然原料真的沒有差距了嗎?在調香水上是否帶給你新的挑戰?

──化學原料是很穩定的,這是它的好處,可是缺乏天然原料的不穩定性,好像還是少了點個性。(她的速度開始加快)化學原料還是沒有辦法完全取代天然原料,它們之間完美的融合,就像我剛才講的,會是風華絕代的藝術品。(她的心跳加快,雖然極力控制,說話的速度亦略微加快)像嬌蘭的Shalimar、Chamade(笑)──啊……講到Chamade就心跳加快,(喘氣,笑)畢竟它是法文的心跳。

──真美的名字。

──可不是嗎?這是為什麼Alan Kaufman和我決定把我們的新店也叫Chamade,心跳。好香水要有好名字配,這是確定的。Shalimar、Chamade裡都有大量的花香,是什麼把這些絢麗多彩的花精完美結合,再給它們一點明亮澄澈的氣息?是種叫做aldehyde的合成素。可是配得好,聞起來一樣自然,沒有太多人工化學的痕跡。

──嗯,真的耶,提到Shalimar和香奈兒五號,那真是人類香水史最性感的香水。

(湘琪竭力控制呼吸的節奏,把話筒偏離一點,不讓自己的喘息傳進裡面。)

──香奈兒五號是用aldehyde最出名的例子。因為它用得比一般慣用的分量多,啊……根本讓人無法置信的大量……(使勁一彈,又趕快在Alan出聲之前摀住他嘴巴)那絕對,(吐了口氣,讚嘆地)是天才之作。以調香師的常識會以為是失敗的作品,結果創造出的是一種大膽的現代女性宣言,加上大量甜膩的花香在核心,又不失它的嬌媚。

──我一直在想是什麼讓香奈兒五號這麼特別,原來如此。的確,沒有太多香水能像它這樣,八十年後依然風靡。是否能說說你對今秋香水流行的取向呢?

──我們在巴黎米蘭的秋冬時裝秀都可以看到比較華麗復古、東方風情的傾向,可是紐約的設計師出人意外地推出休閒、俐落的剪裁,東方的影響出現在比較小的格局上。所以我建議的搭配香水,可以選擇至少一品比較古典,另一品比較明亮醒眼的,看場合心情以及穿著交替使用。本來一個女人就不該侷限於一種香水的!(不讓嘴巴出聲,激動的鼻息也仔細地避開聽筒。)

──有人說情人的香水是最難忘的,如果使用形形色色的香水,會不會讓對方嗅覺混亂、留不住愛的記憶呢?

──(笑,開懷地)哦,一開始就先為分手打算,用什麼香水都挽不住男人。(Angela也在聽筒另一邊笑了)而且,你可以為不同的情人擦上不同的香水,(聲音又開始激昂)那麼每個情人都會記得你鑽石般多面又獨一無二的味道!

(兩個女人同時尖叫喝采!)

──真是個好主意!我相信用你的香水的女人會是迷人自信,神祕又充滿個人風采的現代女性。

──(終於平息下來,優雅地微笑)謝謝你。我會為你寄上我設計的秋冬香水試用品,到時還請多多指教。下個月我和Alan合作投資的內衣精品名店Chamade在Rodeo Drive開幕,我會在當場展示新香水,提供諮詢如何結合內衣和香水的藝術,營造羅曼蒂克的夜晚。還望你多多捧場,我們會寄上邀請卡和精美小禮物。

──太好了,我等不及馬上就見識你香水的神奇。

──今天跟你聊天實在非常愉快。有興趣訂做個人香水的話,請與我聯絡。我相信有機會和你坐下來談談,一起聞聞我收藏的各種珍貴原料,為特別的你設計最特別的香水,會給我帶來很多靈感。

──真讓我受寵若驚。我也很高興有這個機會訪問你,今天真是收穫良多。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再見。

──謝謝你,再見。

Alan從洗手間出來時,湘琪還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Alan為她蓋上被子,她卻張開眼睛瞪著他:『壞蛋!』

『得了,是你引誘我的。』

『每個犯了罪的男人都這樣說。』

『《聖經》裡不是寫得清清楚楚的?是夏娃引誘亞當,如果第一個女人是這樣,之後的女人們也不會差太多。』他在她身邊坐下,低頭吻她的面頰,低語著:『不過被趕出伊甸園以後才是真樂園呢!被你完全掏空了。』

湘琪撅著嘴,『你知道這個訪問很重要的,還這樣鬧?不怕我說岔了嘴?或是讓她聽到不該聽的聲音?』

『不會,我對你有信心。你看你不是處理得很好?』Alan摸著她的頭髮,『看看你自己,你是那種一發狠就不顧一切的女人,真有你的,說不出差錯就是不出差錯,是不是,合夥人?講得好極了,只是你這套學說我看Angela還得好好加工,把它弄得通俗一點,有多少《Cosmo》的讀者是來聽你講哲學的?她們只關心現在流行什麼,有什麼好東西可以勾引男人。』

『還說呢,不是事先準備過打好腹稿,臨時要我講我講得出來嗎?我還特別跟我那在大學教書的朋友討論過,看怎麼修辭比較婉轉,講起來比較有學問。』

『算了吧,我們是賣東西,包裝精美比真材實料重要。只是,』他捏了她一把,『你就那麼憋得住?還是我沒有讓你很興奮?』

湘琪對著他揚揚眉毛,沒說話。她知道這時需要給他稍受打擊的男性自尊些許鼓勵,卻又故意不說,折磨著他,半晌才半是埋怨,半帶撒嬌地:『還說呢,準備得好好的台詞都被你攪亂了,看我有沒有被你撩起來!本來要講的法國母豬和松露的故事也沒講。』

『什麼故事?』他很好奇。

『你知道為什麼用豬來找松露嗎?牠的嗅覺是比我們靈敏,但為什麼不用其他的動物?』

『他們現在不是都用狗?說豬沒有自制力,牠一挖出來,不趕快搶走的話,馬上就被牠吞了。』

『瞧,這就是關鍵。就這麼湊巧,松露跟公豬費洛蒙的味道一模一樣,所以母豬一聞到就受不了,而且這麼厲害,埋得多深都聞得到。我有一次在電視上看到豬剛挖出松露的表情,好絕,你應該看一看的。牠就那樣滿臉色欲,高興地不住呻吟,就在那當兒,法國農民趕快把松露收進籃子裡。』

『原來如此,是很有趣,唉,可是讀者們有多少人可以了解這個趣味?』Alan提醒她,『你要怎麼說?說你小姐聽了法國豬的故事得到很大的啟發,從此立志當調香師嗎?』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湘琪瞪著他,『我可以用這個故事來解釋費洛蒙的作用,或動物香的神奇等等。用一點典故唬唬人,顯得調香師見多識廣嘛!』

『我模模糊糊聽到你在講嬌蘭和香奈兒,那就夠了啦!我告訴你,這樣的典故比你的法國母豬高雅,又容易被大眾接受。』看湘琪仍嘟著嘴,他又說了,『訪問已經結束,不要再想了,我跟你打包票,你表現得好極了,等著看他們雜誌出來,讓Angela來包裝你這個神祕性感的香水大師吧!記得寄一些樣品下來,我可以拿去作作人情,幫我們打打廣告。』

湘琪躺著半天不說話。Alan開始把衣服穿上,正對著鏡子打領帶的時候,她開口了,『Alan……』

『什麼事,寶貝?』

『如果……』

『我聽著呢!』他回答,仍繫著他的領帶。

『如果我活不久了呢?』她從床上起身,坐在床沿看著他。

『別開玩笑了。』他把領帶弄好,正檢視著有沒有打歪。

『是真的。』Alan轉身,看見湘琪兩眼亮得出奇,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蕩在安靜的室內:『皮膚癌。醫生說頂多再六個月了。』

他一句話都不說。『對不起,Alan,是真的。』

『別開這樣的玩笑。』Alan的目光呆滯,額頭開始冒汗,『我們的店下個月開幕,我已經頂下Rodeo Drive的店面,付了訂金,下禮拜就有工人過去開始整理拆掉不要的,室內設計師也把企劃案交進來等著最後決定開工而已。你不要跟我說你要抽手了,這是什麼玩笑?不是真的吧,是不是?』

『Alan,我很抱歉,但是……』

『去你的,當初說要做的也是你,現在不做也是你,到底你……』

『Alan,』她把他打斷,試著擠出一絲微笑,『我沒有說不做,開幕的紀念香水跟秋冬季的新香水已經設計好了,而且,』那笑裡略帶諷刺地,『誰知道,調香師不久人世的消息是最好的宣傳,她的香水都會變成絕品,可能賣得更好呢!』

她看著眼前這個襯衫領帶整整齊齊一絲不苟、下身只著一內褲的男人。Alan似乎稍微平靜下來,『這不是很好的宣傳手法,你可能今天是媒體寵兒,明天就變成過街老鼠。』他遲疑地,『而且明年春夏呢?以後怎麼辦?』

『你放心吧,走之前會留下一些備用的配方給你。』她的笑容已經有點苦澀,『而且你很快就可以找到別人接手,不是問題的。』

『別這樣說,寶貝,』他已經恢復,小心翼翼地,『你是無法取代的。嗯,你是開玩笑的,是不是?別這樣試我嘛。』

『……』

他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摟住她,『不是真的吧,開玩笑的,嗯?』

她還是沉默,他又問了,『告訴我是開玩笑的,好不好?』

她依然無語。『是開玩笑的,是不是?告訴我。』他幾乎哀求著。

她看進他的眼,半晌,才開口,聲音很低:『是……開玩笑的。』

他終於鬆了口氣,擁她在懷裡,絮絮叨叨責怪她不該開這樣大的玩笑,雙手雙唇補償性地撫著吻著。她聽見自己那軟弱無力的回答,像是從無盡的遠方飄來,又聽著他近在耳邊卻不十分清晰的溫柔軟語,一個個字掙脫了束縛,飄向無盡的遠方去。

 

六月十八日晚九點零七分

Date:06/18/0x 9:03PM
To:Elizabeth Scott<lizscott@aromashop.com>
From: Cynthia Ho<cho@hotmail.com>
Subject:Class

親愛的Elizabeth,
我現在還在洛杉磯,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沒處理完,這個週六是趕不回來了,可不可以請你通知學生這禮拜課取消?我會再補課給他們的,麻煩你了。很抱歉給你帶來的不便。祝好
Cynt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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