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庭《離魂香》之六
轉載時間:2005.10.06

六月二十六日早上十點十八分
何湘琪俐落地把她的小紅車停在傾斜得令人目眩的典型舊金山街道,走進香體小鋪Union Street的本店。

Elizabeth正在跟客人講話,看到她點頭示意,繼續著:『您的皮膚是混合性的,所以我建議T字形容易出油的地方用我們的鳶尾蘭深層潔膚面膜徹底清潔,其餘部份用洋甘菊滋潤保溼面膜,眼部皮膚比較嬌嫩,用特別配方的保加利亞玫瑰眼膜處理。您會發現一些細小的皺紋逐漸淡去,皮膚變得很有彈性光澤,而且,您一定會很喜歡我們產品自然馥郁的質感香味,我們用的是百分之百上等精油,大自然的精華都在裡面了。』

『光是一張臉就要用上三種不同的面膜,好像誇張了點。』

湘琪含笑走上來幫腔,『不同的皮膚屬性用不同的產品,最恰當不過了。而且,三個面膜交互著用,可以用得更久;全部都塗一種,很快就用完了,您說是不是?』

把客人領到櫃台交給收銀員,Elizabeth帶著湘琪走進她的辦公室。

『要喝咖啡或茶嗎?』

『不用了,謝謝。』

『洛杉磯怎麼樣?我好一陣子沒下去了。』

『熱死了,還是這邊氣候舒服。』湘琪把話切入正題,『對不起,沒辦法回來上課,給你添麻煩了。』

『那倒不會,』Elizabeth微微一笑,『只是有學生抱怨已經是你第二次停課,所以我希望是最後一次有這樣的變更。』

『我知道,剩下兩堂課我會順利上完的。』湘琪低頭從皮包裡拿出個絨布小袋,打開取出三個小瓶,裡面的液體深淺各有不同,『這是秋季香水的點子:綠色的以橡苔薰衣草為主,帶著森林原野的清新氣息,也比較中性化,男女都可以用;金黃色的是乳香跟柑橘橙花類為底,主要是收穫的氣息,再加上一點東方薰香的神祕;顏色最淡這瓶其實味道最濃,很東方、很異國情調,適合晚宴和特殊場合,你看怎麼樣?』

Elizabeth把三組香水各擦在手背不同位置,低頭仔細地聞著。湘琪看著她的鼻翼像睫毛般掀動著,片刻之後,在她抬起頭來之前,先捕捉到她嘴角洩漏出的玄機,確定了自己的勝利:『三個我都很喜歡,特別是金黃色這瓶,我想我們全部都可以用下去,只是對東方情調這一瓶我有點意見。不是說它不好,但是用我們產品的客人也許不習慣它這樣強烈的訴求,你知道的……』

『沒問題,我可以調整一下,』湘琪自己也擦了一點在手腕上,一邊聞一邊思考,『我了解你的意思,我可以少放點黑胡椒和丁香,增加檀香和香草的分量,然後讓花香的部份異國中多帶幾分甜味,如何?』

Elizabeth頻頻點頭,『好極了,這兩瓶我就先收著了。』

『請便,這本來就是要給你試用的,至於這一瓶等我調好再拿來給你。』

『好,我想我們就像上次一樣,香水以外做搭配的乳液、香皂、沐浴乳、浴鹽、香蠟,用不同的顏色主題包裝。香水的名字,你想到了嗎?』

『還沒有呢,』湘琪笑著,『才配出來,就迫不及待拿來請你指教了。』

『我們各自想想看吧!對了,這期的課上完,你有什麼打算?有人開始問你之後開不開課。』Elizabeth若無其事地,『我看你在洛杉磯的事情好像也滿多的。』

『我是打算再開一期固體香水的課,教教學生做香蠟、護唇膏、半流體的香水用品。但是時間上可能要調整一下。』湘琪看著她,『我大概會固定跑洛杉磯,分多一點時間照顧那邊的業務,所以這個課可能改成兩個禮拜一次比較合適,我可以每次上課的時數加長一點,如果你不反對的話。』

『我沒有什麼意見,你這個課對我們精油香水瓶的銷售大大提升,有什麼好反對的呢?』

『下一期的課程預計可以帶動天然香皂浴鹽的銷售,我會教他們怎麼把自己調出的香味放進現成的材料裡。』

『聽起來應該會是一堂很充實有趣的課。』Elizabeth往椅子靠背一躺,雙手在膝上交疊,『Cynthia,你想走的是什麼樣的路線?對香水教育有很大的興趣嗎?還是這只是你做一個調香師之外的副業?』

『我很難回答這個問題,』湘琪坦然地,『我不是教書的,可說是半調子也不盡然。上課對我來說是很寶貴的經驗,我也很喜歡這些學生們,可是我的夢想還是創造迷人的香水和周邊產品。提供一些諮詢的服務,不算是正規的教育事業,可以和客戶學生有交流,常常給我很多的靈感。』

『你在洛杉磯的工作呢?走的是哪一個路線?』

湘琪不想講太多。『跟這裡差不多。我會提供每季的香水搭配他們的產品銷售,可能再加上一點個人香水諮詢的服務。』

『你有沒有打算搬下去?如果你想經營比較大、比較流行的市場,舊金山還是不太合適,非得是洛杉磯或紐約。』

『我現在還不考慮這麼多。』湘琪搖頭,微笑,『我喜歡香體小鋪的環境,跟你合作也十分愉快,目前並沒有遷移事業重心的打算。』

出來以後,湘琪回到停車的地方,計錶裡再投進幾個銅板,走過轉角幾家咖啡廳,最後走進兩個街口外的另一家。

Elizabeth那個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像一般新英格蘭人比較拘謹有所保留,與西岸人直來直往的方式很不相同。缺課的事小,看樣子她懷疑自己在背後跟別人達成什麼生意上的協議,瞞著沒讓她知道,似乎不是很痛快。當然,小姐她要不要待在香體小鋪是個人的抉擇,沒什麼好說的,只是當初她一無所有的時候,是Elizabeth給她這個機會,讓她慢慢打開自己的知名度,找到一個個客戶,所以她真要覺得自己過河拆橋,也是沒辦法的事。

說自己喜歡香體小鋪,並不完全是違心之論或客套話。湘琪還記得當年拿著香水樣品到店裡找Elizabeth,請她鑑賞,一邊滔滔不絕地陳述她開發新產品的計畫。香體小鋪並不是她拜訪的唯一芳療美膚用品專店,可是Elizabeth是她碰了無數釘子以後,唯一有那個膽識敢用她這沒有背景、沒有名氣,法文跟香水學校結業證書一樣可疑,只有一肚子生意經跟滿腦子夢想的新人。她跟香體小鋪一樣從香皂乳液開始,為它開發新的香味,建議新的包裝,那季銷售成功以後,Elizabeth讓她介入更多的產品,而她的香水,也終於能掛上店裡的牌子跟樸實無華的玻璃瓶,在櫃台上展售。今天她很多訂做個人香水的客人,有不少是靠香體小鋪介紹來的。

與香體小鋪關係日益密切之後最開心的頭一樁事,就是終於能跟原料商大量訂貨要折扣,也有那個餘裕可以收集珍稀昂貴的材料。香體小鋪在舊金山灣區有三家分店,另外也接受網上或信件郵購,她提出的產品一旦被接受,香水跟周邊產品的原料需求量很大,已經不是她工作室處理得來的,她得到他們實驗室驗貨,指揮助手們配置、調整成分;跟她當初立志要進入這行時,非常辛苦在當地有機健康藥房、美容芳療用品店,亦或少數接受小量訂單但貨色不全的網上原料商一點一點搜刮最基本的原料,比起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就像潦倒而才氣洋溢的畫家終於熬出了頭,為自己的調色盤找到更多的色彩,能自由自在渲染組合豐富自己的畫布。

和Elizabeth的合作關係一向良好,因為從沒有讓她失望過;新香味跟新點子源源而出,為店裡帶來更多賣點。也是她提出『速成個人香水』的點子,訓練店員們最基本的香水常識,半輔導性地,提供有限的原料讓客人當場選擇配出簡單的香水;這個『速成個人香水』不僅在香體小鋪引起迴響,也為她自己帶進野心更大終於訴諸訂做香水的客戶。從去年開始,她試辦了一系列香水講座,風評還不錯,所以隔幾個月就會開一次課,促銷精油護膚用品。

其實她可以在香體小鋪做一輩子。也許永遠都成不了億萬富婆,但收入確實不錯,日子過得挺舒服的,為什麼不?湘琪啜了一口咖啡,看著窗外往來的閒人,托著下顎發呆。

好像有些無聊。

問題就在香體小鋪的客戶群品味喜好太容易預測,而不太容易有變更。他們的忠實愛護者包括那種第一瓶香水用的是他們的『埃及之夢』,第一次約會擦『埃及之夢』,遇到未來的先生是擦『埃及之夢』,結婚生子還是擦『埃及之夢』,到了更年期還是擦『埃及之夢』,也許連……(她想著……遺囑上已經寫好進棺材請幫我噴上『埃及之夢』,就不寒而慄。而這『埃及之夢』一點東方情趣都沒有,平淡得像照片上所見,已經崩垮得差不多的人面獅身鼻子。)

而且標榜百分之百天然用品的香體小鋪,把她變成十九世紀的調香師,非天然原料不用,讓她想到aldehyde就心癢,又無可奈何;別的調香師調色盤上有兩千種色彩,她因為天然原料的限制,只有那幾百種可以選。唯一可以過過癮的機會是來訂做個人香水的客戶,可是這個市場也差不多飽和了;客戶的朋友的朋友的媽媽的姪女的同學的姑婆,一個拉著一個來,已經介紹得差不多,新客戶增加得很慢,大部份都是香水用完再來續訂的老客人。

Elizabeth也知道舊金山市場小,可是香體小鋪野心本來就小,始終維持著家族企業的方式,很多事還是自己親身去搞,也不打算拓展到灣區以外的市場。

是她想拓展像香水酒精一般善變、揮發性高的市場嗎?其實湘琪自己也無法預計和Alan的合作計畫會為她帶來什麼樣的客戶,什麼樣的遠景。是比佛利山莊的富婆們,富婆老公的年輕情婦們,還是錢永遠賺得不夠花的上班族?

別的不論,光是《Cosmo》的訪問就是個好兆頭,也許為她打開一扇新的大門。又或許紐約呢!她想像著自己在IEF還是Givaudan,跟其他頂尖的調香師競標Christian Dior、Yves Saint Laurent的主打香水……

Elizabeth想知道她在香體小鋪的去留,可是大門之外的遠景還看不清之前,她不能斷了自己的後路。

還有這麼多有趣的事想做,她怎能讓自己在五個多月以後死去呢?她有點後悔昨天寫了那封『告別』e-mail給Paolo。

湘琪把瓷杯舉至唇際,才發現咖啡已經冷了。

『小姐,對不起,我可以坐你對面嗎?』她抬起頭來,看見一個靦腆的東方面孔。『真是抱歉……可是……你瞧,好像沒有其他位子了……』

『請坐,我不介意的。』對方眼裡馬上流露出小狗乞食得手,既是貪婪又感激不已的神情,掩不住地滿臉興奮,『因為我馬上就要走了,這桌全都是你的。』她拿起皮包點了個頭,走出門前把他那妄想落空後的極度失望神情仔細收入眼底。

湘琪是沒有什麼種族偏見的。不分黑白黃紅,她只對一種男人有偏見──嘴饞又沒有膽的男人。

 

六月二十八日早上十一點二十八分

鍾麗萍把車停在湘琪家門口,按了喇叭,等著湘琪蹬著高跟鞋的身影出現。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嗯,出門前匆匆畫的口紅,沒有畫歪吧?』

麗萍看了她一眼,笑了,『當然沒有。這種話要嬌媚地跟男人講,跟我說有什麼用?』

『那還用你教?』湘琪瞪了她一眼,也笑了。『唉,我們現在去還有位子嗎?若要等一個小時才吃,會餓昏的。』

『所以我才叫張立人跟小朋友先去搶位子啊!禮拜六中午吃飲茶,人最多了。』

『太好了,還是你行,早就計畫好了。』

進了餐廳,在沸騰的人聲與擠得密密麻麻的餐桌間張望,好不容易看見立人跟小菁在靠窗可以看見海景的一桌招著手。

『辛苦你們了,佔到這麼好的位子。』

『你好,好久不見。』立人對湘琪微笑著。

『小菁,怎麼不叫人?這是誰,你忘了嗎?』

小菁抓著媽媽的袖子,『湘琪阿姨!』她低頭躲在麗萍寬大的袖口後咕咕直笑。

湘琪跟立人點頭寒暄,一邊逗著小菁。她跟立人沒有見過幾次面,還是不太習慣麗萍這個新家庭成員。之前的老公在她來得及多認識之前,就被麗萍離掉了,所以她其實最習以為常的狀況是麗萍跟她各自男伴來來去去,好像從前學生時代,只差多了個小女兒。她很佩服小菁,從不會把任何叔叔搞錯,叫立人爸爸也叫得那麼自然,還是小孩子的適應力強。

湘琪無法理解的是一向精打細算的鍾麗萍,這次竟然找了個其貌不揚的人當老公,而且是那種他再怎麼聰明風趣、溫恭蘊藉也難以彌補的尊容。不過,這或許更顯示出她的精打細算。

小菁坐了一會兒就耐不住,吵東吵西爬上爬下;立人果然識趣,帶她到下面購物中心的玩具店去了。於是湘琪把在洛杉磯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她。

『你可以一邊講電話,一邊做愛?』麗萍把聲量壓低眼睛卻發亮。粵式飲茶店就有這好處,儘管四周全是聽得懂中文的人,在這環境慣有的喧騰中,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們對話的內容,『太厲害了,教教我吧,我要不發出聲音就不盡興,怕給我們那小鬼提早性教育,每次都得悶在被窩裡做,熱得要死,我們張立人又抱怨很多,唯一的好處是看不到他的臉。』

湘琪訕訕地,『不是說完全不出聲,只是適當地應付不讓對方懷疑,其實只要集中精神,沒那麼難,你不知道調香師的注意力必須很集中的嗎?』她得意地,『不過不太好就是了,刺激是刺激,可是你要全神貫注在講電話上,感覺就差很多,當然對男人來說,差別也許沒那麼大。』

『真服了你了。』

『可是我告訴他我要死了的時候,他的表現滿讓人失望的。好像他店賠錢賺錢比我死活還重要。』

『你認識他多久,怎麼能期待人家跟你生死相許?你是不是對他期望太多了?』

『怎麼叫對他期望太多?即使是朋友至少也關心一下……』

『等一下,什麼「即使是朋友」?那你們不是朋友嗎?除了生意夥伴,你到底把他當什麼人?男朋友?』

『如果男朋友的定義是睡過兩、三次以上的男人,那也可以算了。』湘琪不耐煩地,『我不明白到底為什麼要分那麼清楚,睡過覺的男的朋友、男朋友、有肉體關係的合夥人,真有那麼大的差別?』

『沒有的話你幹嘛那麼在意人家表現讓不讓你失望?你跟他不是應該只有金錢上的往來?』麗萍一針見血,『你啊,有時候真像小孩,就要人家注意,給你拍手喝采說好棒,沒有就跳腳,跟我們小鬼有什麼不同?』看湘琪撅起嘴,她笑著搖頭,『說對了你又不承認,來,告訴媽媽,你又跟多少新舊情人發表死亡宣言?』

湘琪不說話。『少來了,你一玩下去就沒辦法收手,這些男人愈讓你失望,你愈是要試試看有沒有人對你真心一點,你一定又去吵別人了,對不對?』

『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湘琪終於笑了,『就Martin和Paolo,沒有別人了。』

『好啦,不是我要唸你,就是……嗯……打個比方,說你和Alan好了,不要因為感情上的糾葛影響你們的合作關係,如果你們睡一睡起來還可以若無其事談生意,當然是很好了;愈睡生意談得愈好,那就更棒了。跟其他男人也是,你知道我的原則很簡單的,玩遊戲要開心,沒那個本錢就不要下注,看人家玩就好,不要弄得自己一肚子不高興。』

『我知道,我跟你抱怨抱怨就算了,不會太放在心上。』

『你說我吧,為什麼嫁這個張立人?醜人就不會作怪,放在家裡丟在外面都不用擔心,當爸爸帶小孩兩相宜。訂的遊戲規則愈簡單,自己愈不會頭痛;把談戀愛傷的那個精神省下來養顏美容,不是更好嗎?』

湘琪正想插話,遠遠看見立人,對麗萍使了個眼色。

立人帶著小菁回來,麗萍趕快招呼他再吃點東西,『人家去遛狗,你是遛小孩,辛苦了,還沒吃飽吧!』

『還好,只是外面排隊等的人愈來愈多,我們也不好意思佔著這桌太久。』

『別急,總也得讓你好好吃完吧!』

『對了,』湘琪對著麗萍立人眨著眼,『我有一個新的客戶來訂個人香水,你們猜猜是誰?』

『哦,我們也認識?』立人問。

『是啊,你們絕對想不到。』

『啊呀,既然想不到就不要讓我們猜了,說吧,到底是誰?』麗萍放棄了。

『Martha。』

『哪個Martha?』

『你是說那個……她老公是婦產科醫生的……?』

『沒錯,就是她。跟她約好下禮拜在我工作室談細節。』

『真難為你了,』麗萍假裝同情地,『即使以你的天才要配出個俗不可耐的香水來配她都不容易。』

『其實很容易的,跟她做做樣子隨便做幾個測試,到時候再到外面買一瓶又便宜又俗氣的香水,回來重新包裝,賣個她五、六百塊,不就得了。』

『到底哪個Martha?』專心吃飯的立人開口問了。

『你不記得了?上次我們在耶誕節party上遇到過一次,那一大頭紅髮爆炸頭,講話聲音很粗又自以為很性感的,對了!很像那個電視影集「Married with Children」裡面的Peggy。』

『穿大紅低胸禮服那一個?』

『你還記得這個!』麗萍對湘琪使眼色,『你看看男人沒一個老實的,別的女人穿什麼露胸衣服都記得。』

『怎麼不記得?全場就她一個人穿得最誇張。』立人分辯著。

『你們曉得電話上她怎麼告訴我的嗎?據說她老公學給她聽,說法國茉莉嚇死人,一磅一萬二,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馬上誓死吵著要。』
『真是,我看你才不要為這種暴發戶浪費材料。』

『那倒不會,因為我根本就沒有這個原料,這年頭大概只剩香奈兒嬌蘭還用法國茉莉了。』

『所以你們香水美容界倒沒有受到愛國主義的影響,法國貨還是高檔貨,』立人發表意見,『不像麗萍他們都說法國酒賣不好。』

麗萍和湘琪互看一眼,『那當然了,女人是不會拿自己的美貌來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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