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英姝《地獄門》之十九 |
轉載時間:2005.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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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命一開始即使出前踢攻擊,很容易便被汴慶擋下了,接著無論他使出直拳、勾拳、連擊、刺肘、衝膝、提膝蹬擊、甚至飛膝、直踢、高踢、彈踢、迴旋踢,都能被阻截,汴慶的速度甚至遠在烏鳳之上,命感到震驚,不但傷不了汴慶一絲一毫,且汴慶破命的攻擊的同時藉勢反擊也十分迅猛準確。 汴慶真的比我強。 問題是『強』到底是什麼?事到如今仍沒有答案,楊曾說過越是強就越接近神一點,楊說的難道是真的? 汴慶比我更接近神?開玩笑。 方才汴慶不過是熱身而已,現在似乎打算開始出手了。很魔幻的,汴慶起手的瞬間他好像就可以預見接下來的畫面,好似那發生在別人身上,雖然那麼快,快到他知道了也掙脫不了,有兩個極端的速度在發生,一個是暴風似的他整個人被又強又快地丟出去,一個是他腦中的慢動作,一個他簡直可以從旁觀看的過肩摔,這兩個速度相差如此大,竟然可以同步並存。 在之前的比賽命曾經被摔過一次,上次被摔在地上的痛苦他還記憶猶新,汴慶的力道比上次的對手大得多,更別提速度兇暴上許多倍。先前跟烏鳳學的都是攻擊和抵擋的技巧,但是如何減輕挨打受到的傷害的技巧得靠經驗,(也或許烏鳳本身挨打的經驗太少,才教不了他這個吧!)幸虧他在學習格鬥技以前,挨揍的次數夠多了。被對手投摔時減少身體受衝擊的方法,就是柔道的『受身』,是最基本的技巧,沒人教過他這個,他只能靠身體本身教他自己。 烏鳳在訓練命的時候,命的進步之快令他詫異,他觀察命的動作,才理解與其說命是對武術有很高的悟性,不如說是他對身體有一種奇怪的天生悟性,這是他異於常人的地方。他對身體的自覺。每一根筋、每一塊肌肉彷彿都有自我思考能力,能在瞬間做出精確的動作調校。 汴慶把命攔腰抓起,背朝地面狠狠摔下,命站起來的時候,幾乎無法站穩,就在要倒下之時,被汴慶從後抓住脖子,用後背橋摔又摔出去。連續被摔了許多次,每一次都覺得全身的骨頭幾乎散開,內臟像被刀子切過,嘴裡不斷冒出血來,所有的關節都被釘子穿透也沒有那麼劇烈的痛苦,落地以後他根本沒有能力立即動彈,汴慶大可以立即殺了他,但是他一定等著他爬起來,命看得出來此時他只是折磨著他玩,等他玩夠了,就會取他的命。 意識到雙方實力懸殊的巨大,通常在心理上等於是放棄了,可怕的是汴慶根本還沒拿出實力來,會讓命體會到兩人的差異,僅僅是因為汴慶的氣勢帶來的迫力。 我的人生大概只到今天了。 壓倒性的力量。越是清楚對方的力量之巨大,越是感受自己的渺小,不是被那壓倒性的力量打倒,而是被它吞噬。 一隻困在豬籠草裡的小蟲,漸漸被腐蝕掉,他會發現他的手指不見了,手肘、腳、膝蓋、大腿,一件、一件融化,然後驚覺自己只剩軀幹,還在恐怖又滑稽地奮力掙扎,然後他的頭、臉、肩膀、身體也會一點一點被削去。 開始了。命從汴慶的神情變化意識到餘興節目已經結束,現在開始,汴慶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他。 如果注定會死,現在的掙扎是為了什麼? 我不是來跟你比格鬥賽,我也不是跟你來玩兒的,我是為了,替李斯本報仇啊! 他仔細地觀察汴慶的動作,即使汴慶的速度快,他還是看得到他出手的前奏,他能從汴慶的肌肉細微的變化觀察到。他的肉體已經開始遲鈍,必須花費更巨大的精神力去強行操作他的肉體,讓這具身體保有速度和靈巧,他躲開汴慶的攻擊,尤其不能讓汴慶抓住他,如此就不會被汴慶摔出去。他留心等待汴慶的破綻,然而他還是操之過急了。 他放低身體,高速衝上前去,這看起來倒比較像摔角的起勢,使烏鳳感到驚訝。命抱住汴慶的一隻腳把汴慶摔倒,汴慶雙腳離地的時候兩手扣住命的胸,一落地命便迅速翻身,將汴慶的手肘後扭。到這裡為止,跟颯蓮曾經做過的一樣! 那是先前有一次,監獄裡兩派人馬因為微不足道的紛爭越演越烈,最後以汴慶和颯蓮的比武解決,由於這場比武發生得很突然,並未先得到檀術仁姿的允許,在戶外操場上進行了十分鐘,就被武裝獄警制止。颯蓮擅長巴西柔術,因此對具有實戰威力的寢技特別在行,命只看過一次,便能如法炮製,更重要的是,壓制的技法不僅重應變能力和精準,很多時候也極容易破解,所以更重要的是即刻在壓制瞬間毀損對方的肢體,與其說壓制是在固定對方,不如說壓制只是構成用來拆解肢體的支點,這是颯蓮的柔術最恐怖的地方,無人能達到他那樣暴烈的快速度。最令烏鳳驚訝的是,颯蓮與汴慶的比武是一年前發生的事了,那個時候的命,對格鬥根本毫無興趣,也沒有任何概念。 不僅是烏鳳困惑,這其實是連命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他之所以有這種能力,出於他對肉體的著迷,對這個神以祂自身的形象創造出來的肉體,對這個神自己也曾經穿上的肉體的奧秘,不自覺地著迷。 即使已經做到最像颯蓮的程度,命的力氣遠不及颯蓮,汴慶僅靠腹部的力量就掙脫命,命並不鬆開手,反倒被汴慶將整個人摔出去,汴慶的手扣住命的手,折斷他的手指,命以飛踢攻擊汴慶,兩個人都倒地,汴慶用腿制住命的肩膀,抓住他的手臂往外折斷。命聽到自己的關節斷裂的聲音,痛的感覺連時間都似乎停止了。 不夠,就算時間停止,仍嫌不夠,還沒充裕到可以讓他等死。 只是損失了左手,不代表不能繼續戰鬥,趁汴慶揮出左拳之前,命用右肘擊中汴慶的臉,這是他在這場比賽第一次擊中汴慶,但傷害很有限,這個橫擊只因為肘擊的銳利割傷了汴慶的臉。之後他仍以右肘擋住汴慶的直拳,加上衝膝擊中汴慶的右肋骨。汴慶稍退了一步,以前踢踢擊命受傷的手臂,接著出拳擊中命的腹部,只是這一拳就讓命整個人離地向後飛了出去。 這樣下去只有死路一條,除了不惜一切放手一搏,根本別無他法。命移開距離,跨前蹬地騰起,以右肩為軸心空翻,左腳由上而下攻擊汴慶的臉部,後以倒立的姿態、右肩肘著地落下。這是空手道的捨身技,務求一定得把對手擊倒。汴慶被擊倒在地上,但仍能接著坐起來,這個瞬間命以下段迴旋踢踢中汴慶的臉,然後是跳躍肘擊汴慶頭部。如今他的攻擊較剛才無論是速度和力量都增加了好幾倍,已經超過他的極限。他必須大量運用旋轉、助跑、跳躍來增加踢擊的威力,可是就算他一再擊倒汴慶,也殺不了汴慶。 他閃過汴慶的出拳,兩手抓住汴慶的手,雖然一隻手劇痛而使不上力,他跳起來用右膝蓋踢汴慶的胸腹,左腳勾住汴慶的脖子,汴慶雖然被摔倒,但落地時卻踢中命的頸動脈。汴慶抓住命的右手和右腳,以左手肘固定腳踝,折斷膝蓋關節。 斷了一手一腳的命幾乎無法動彈了,汴慶抓起命的衣領,把他提在空中,一拳打在他的臉上。那擊中的充滿破壞性的聲音如此巨大,聽著叫人悚慄,在這一瞬間如果汴慶的另一隻手不同時鬆開命,命的脖子就會折斷,而命像斷線傀儡一般掉落的時候,他又把他拎起來,重複同樣的動作。無法站立的命如同一塊沾滿血的破布,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令人觸目心驚。 沒有感覺。 什麼感覺都沒有。 我大概,已經死了。 『好了!到此為止。饒了他吧!』是鬼佐的聲音。 命的兩眼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如果他可以看得見鬼佐,此時的鬼佐應該一如往日,心情愉快地在笑著吧!命想著,意識也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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