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亨《最美的東西》之六
轉載時間:2005.12.08

6 新居雜感

翻來翻去,箱子裡沒有一件可以穿去約會的衣服,趁午餐時間,小麥里拖了乃雅出來看衣服。另外,凱東和阿乙也想聽聽維廉的消息,尾隨而來。

一路上,凱東、乃雅附耳低語,密密地斟酌什麼,來到男裝部時,乃雅把一條內褲提在胯前,裝腔作勢地向凱東說︰『彭先生,你喜歡藍色,還是喜歡白色?』

小麥里瞪著眼,沒想凱東竟和了上去︰『哦,白色吧,小麥里你比較喜歡白色。』

乃雅翻一翻眼,將內褲放回原位,另取一件紅的,說︰『我喜歡紅色。』

作驚慌狀,凱東吞吐說︰『那就紅色吧,紅色也好。』

乃雅打岔︰『你剛才不是說喜歡白色嗎──』話未完,兩人已笑得東倒西歪接不下去了。

小麥里跺著腳,轉臉向阿乙求救。

阿乙並不笑。

甩下惱人的乃雅跟凱東,小麥里拖著阿乙走了。

『我真的那麼霸道嗎?』小麥里問。

阿乙聳聳肩,沒說話。

小麥里之如此在意,畢竟這屋子是掏心掏肺設計出來的。大如地面石板的種類,小至牆角上踢角板的厚度,每一分一毫無不經過慎重考慮才定的。多少次為這屋子,一再回到廠家更換材料,他們只要看到小麥里的影子,先自搖頭晃腦了。多少次為求手工精美無瑕,跟師傅承包商爭得面紅耳赤,套上潑辣綽號也在所不惜。眼見屋子一天一天落實,心裡自然越來越緊張。昨天跟小嘟購物,他私下選了幾個橙色的碗,放入手推車裡。小麥里一看,天啊,橙色的碗!也不說,就將碗碟放回原位,小嘟的臉有些下不來,轉身上廁所去了。而這場面偏偏讓凱東、乃雅無意撞上!

家裡,小麥里拉著阿乙坐下,指著窗外說︰『下午四點鐘,沖一杯茶,坐在這個位置看雨景。』

話頭一說開,多少有一盞茶的光景,等小麥里話都說盡了,包括雨絲橫橫散落窗面上,遠處朦朧一片綠中,偶爾幾塊紅頂,上面,變幻的烏雲,還有穿過窗縫的風聲,鄰家鵝鴨的叫聲,阿乙態度依舊漠然,小麥里才覺出自己的心虛。客廳這時特別靜,空氣凝重,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小麥里再憋不住了,終於,小嘟留宿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他家裡有事,來這留宿一天兩天不成問題,不過他把屋子出租給我,總不能當自己家隨意來去吧。』小麥里說這許多,無非想阿乙了解,站過來自己這邊幫著說幾句寬心話,沒想阿乙始終靜默如故。

『你給點意見好嗎?』小麥里推推他。

『你剛才說得很清楚了。』阿乙說。

 

阿乙話不多,言辭因此特有分量,小麥里去見維廉的路上,原先興奮之情模糊了,心裡只會反覆回味阿乙的話,而他這人從不把話說透,留下一大塊空間叫你填補,正是這種空洞的感覺教人心虛。小麥里哎一聲,還是掏出鏡子補補妝來得實在。

今天痘痘到了巔峰期,紅腫得像座憤怒小火山,不出所料,把維廉的目光搶去了。

維廉穿著簡便的汗衫與牛仔褲,肩上披著風衣,也遞與小麥里一件,說待會天氣或許會涼,笑一笑,便拖著小麥里的手上他車了。

小麥里微微吃驚,轉臉看他,他表現自然大方,握手的勁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像拖了一輩子似的。

『聽說你設計很不錯,還贏獎,是嗎?』車裡維廉說。

他知道!那不就說明他一直留意自己的動向!但這一段時間他不曾主動跟自己聯繫,似乎又說明了什麼。小麥里慢慢把手抽回,並不是怪維廉沒聯繫自己,倒是這時有些緊張,手心出汗了。

七年前,維廉甩開她的手,小麥里怔怔地望著他,那是作為女友的基本權利,她要求解釋。維廉雖有愧色,語氣卻堅定,他說路你又不是不會走,幹嘛拖拖拉拉的,而且你手汗津津教人難受。那時羅馬噴泉在一旁嘩啦啦地灑著,儘管整條街整個城市甚而整個歐洲沒有一個相識的人,沒有聽懂漢語的人,在一個女子的心裡,那已是最恥辱的一刻。這種恥辱跟在大庭廣眾裡放響屁不同。走不下去了,小麥里蹲坐便道上,維廉鼻孔裡輕哼一聲,卻沒走開,在近旁閒站著,一輛大卡車在兩人面前經過,啪嗒一聲脆響,一隻胖鴿子被輾扁了。

『最近設計什麼?』他問。

『在裝修一間私人屋子。』

『那好啊,什麼風格的?』

『沒風格,純粹跟著自己的感覺去做。』

『那很難得,你的客戶很開通嘛,是好朋友嗎?』

怎麼說呢?那個好字要解成心地善良為人慷慨的好,也通,想著,小麥里心裡一陣悵然,再說不下去了,含糊帶過。

車子終於停在一個小型機場,這時候太陽已偏西,空中有餘暉,煞是美麗。維廉轉過臉,笑一笑,說︰『節目臨時有變卦,帶你去看看不同的景色。』

以前聽說維廉家境富裕,沒想到這地步,竟擁有一架私人螺旋槳機!

到達時,螺旋槳已經開動了,兩人由機師領著,抵著猛風進入艙內。

這是小麥里第一次乘坐螺旋槳機,但她對機械興趣不大,而且心中老是牽掛著什麼,就希望快點兒起飛,離開這個地方,似乎升上空心裡雜念就都留下來。機內有些吵,兩人沒再說話,那也正合小麥里心意。長時間的思念,維廉已成了一個抽象的意識,床邊數豆子的長夜裡,他是飄忽的感覺,雨天裡或許感覺強些,噩夢中印象來得鮮明些,但也不過如此而已。七年相隔,驟然相晤,活生生一個大男子跟自己同擠在艙內,這不是夢,剛才他還握著自己的手,手心沁著汗倒是真的。

他說的話,小麥里總愛往側面去想,比如他說:『那次湖邊碰面過後,我跟我爸說了,他可能把計畫移來這個地方。』指向小丘後的一塊空地,約莫十多畝大小,足以建一個小鎮,小麥里心裡卻想,這人真可以當殺手!不是嗎?他把過去埋藏得那麼密實,新添的魚尾紋上絲毫不露痕跡,一方面他表現得跟自己熟絡,把未來計畫和盤托出,卻又對兩人的過去隻字不提,似乎不曾有過,直教小麥里不知如何應付是好。

而這個詩人性格的維廉,什麼時候口口聲聲生意經呢?他一邊說,小麥里一邊想別的,忽然明白這次赴約的真正目的,原不過是想從維廉身上,尋著有關兩人過去的一些蛛絲馬跡,對那慘痛結局作自療性的一種解答。在飄起雨絲的夕陽裡,看著底下小河穿過的綠地,眼前說著他的未來計畫的人,小麥里只覺有些失望,想要早點回家了。

 

到家了,小麥里四周看了下,就留意到門前的地毯有些微更動。小麥里預感小嘟就在附近,屋裡尋了一遍,隨後折回屋外又繞了幾圈,一直下樓到停車場上,看見小嘟的車子,車裡卻不見人影,湊前再看,才見小嘟調低了椅子,雙手交叉胸前,閉著眼臥著。

剛才維廉的窘相,如今小嘟的委屈,交積一起,小麥里只覺錐心一痛,舉手往窗面輕輕敲著。

小嘟嚇得坐了起來,看見是小麥里,訕訕地笑一笑。

『上來吧。』小麥里遲疑一會,說。

小嘟推開門,跟著小麥里後面走了幾步,忽轉回頭,從車裡拿出一個袋子。半透明的袋子裡頭有幾件衣服,小麥里一看,心頭便涼了半截。

一方面,小麥里十分同情他的處境,今晚也會讓他留宿一晚,另一面,他若打算連續每晚待在這裡,小麥里就覺得有些為難了。

受傷的動物尤其敏感,小嘟立刻覺出小麥里的心思。

『我想好了,明天跟老闆說加班,過後在公司過夜,哈!』他說。

『別說笑了,上來吧。』

屋裡,小麥里遞與一杯水,問︰『你跟你哥怎麼了?』

『我哥他沒骨氣,怕老婆。那醜女人今天換了鎖,不讓我進去。我這袋衣服是我媽叫女傭偷偷從後門塞給我的。還好,夠我穿到週末咯。』他故作輕鬆地說。

『總得想想辦法。』這時候小麥里一直看著小嘟手上的杯子,擱在新沙發上,舉起時,沙發上留下一個圈印,再看小嘟的土氣的裝束,只覺得有些厭惡。

『我明天買一個鉗子去撬鎖,看她能換多少把,哈哈!』小嘟說了,喝一口水,杯子又擱在沙發上。

這根本不是辦法!小麥里只覺他無聊,心中的厭惡像氣嗝升上來,嘴巴動了動,只聽見自己一字一字地說︰『不如暫時到外面租屋子……』

久久,兩人不說不動的,因為再找不到話說了。

第二天,天沒亮,人就走了。門開關有聲響,沙發上卻沒有紙條。

那個早晨過得慢,屋子裡到處都是小嘟的影子。等到下午,摸上阿乙家,阿乙正在院裡澆水。

『我一個單身女子,傳了出去怎麼辦?』小麥里低著頭說。

阿乙沒回話,怔怔地看著水珠映著下午的陽光,從塑膠水管裡流散出去。

『只是凱東、乃雅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我就招架不住了。設計師跟客戶共住一間屋子,要是給其他客戶看到了,或給同行朋友看到,給維廉──』小麥里搶過阿乙手裡的水管,叫了起來︰『阿乙,你說說話啊!』

卻只淡淡一句︰『你忘了自己當初找房子的心情。』

 

從阿乙家出來的那個下午,按捺不住心中的鬱悶,小麥里拿起電話,給維廉撥去。不知鬱悶跟維廉有何關係,只知從他那邊開始的就是了。

維廉剛巧在附近,於是上門來了。小麥里下樓去接他。

白天亮光下,大家臉上表情無處躲藏,見面時有些那個。最難受的是兩人共處狹窄的電梯裡,只有低頭把腳趾數了又數。

到家了。還好,新居落成,永遠有它的話題,可以換話題了。

他眼睛一亮,輕聲叫了起來︰『哇!』說著鞋子也不脫,大步邁了進去。

喏,這才是真正的維廉,看見美麗的東西便著迷的大孩子。在小麥里心中,他跟市儈與俗氣是永沾不上邊的。
他一邊看,一邊摸,從地面石板到板櫥,甚而馬桶的坐板也細細研究一番,口中不住讚嘆。

聽說屋子是客戶租讓小麥里的,又是一番驚呼。拍拍小麥里的肩膀︰『哪裡遇這種大好人,介紹我認識!』

就這樣,那個大好人的容顏體態,浮現了。不過才幾天前的事,看著手上瘀傷,他告訴小麥里一個兄弟相殘的故事。那低沉的聲音彷彿仍在廳中回響︰我只是擋,只是擋。

也是大抵數週的光景,他語調輕快不假思索地說︰你可以住在這裡啊。

想到這裡,心中鬱悶膨脹了,一逕往上衝,哽在喉間,酸了鼻子,小麥里別過頭去。

維廉不是看到別人流淚就攏過來出借自己肩膀的那種人。好像這麼一做,多多少少便承認自己的罪行。況且這回小麥里哭得突然,他不知就裡,只是呆呆地佇立一旁。終於,小麥里向他揮揮手,他頭低低的,走了。

每次見面,總有千言萬語似的,卻一句也說不出口。每次見面,總想留個好印象,卻照例慘敗收場。只是,人生還有多少次?

不過,能哭,總是好的。哭完,小麥里連續撥了三通電話。

 

小麥里躲在咖啡館一角,一直等他們三人到齊,坐定,才挺身而出。

一個哭過的女人,眼睛分外明澈,臉上煥發著一種堅毅的神色,他們立刻靜了下來。

『別人的眼光我可以不理,你們的眼光我卻是很在乎的。』小麥里說。

『這是你的生命,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乃雅脾氣強,聽見質問的口吻,第一個反應就是駁回來。

『這個生命跟你們牽連太多了,所以需要你們的認同。』小麥里毫不退縮。

『你跟他簡直不配。那個什麼維廉就不同,你跟他才是天造一對。當然我指的是外表,裡頭的東西你們自己搞定。』乃雅躲開小麥里的眼神。

凱東打岔︰『對不起,我們那天開玩笑過分了,不過我還是相信一點,做我們這行,跟客戶要有一些距離。』然後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再說,該讓出屋子的,是你。』

忠言逆耳呵,不過,能親耳從好友口中聽來,還是教人感到欣慰的。

『不過那人當初說好了租給小麥里的嘛,一般合同有效期是一年,小麥里有權利不走。』乃雅語氣較為柔和了。

這時小麥里轉眼去看阿乙。

阿乙一直不說話。小麥里知道沉默代表他的抗議。這種抗議,如甘地的靜默,往往帶著更大的震撼力。

近乎哀求的語調,小麥里問他︰『你認為該怎麼做?』

良久,答道︰『屋子裝修快完了,你們不再是客戶與設計師關係了。』

『對啊!』凱東拍桌叫了起來。『而是屋主與房客的關係──你是屋主,從他那邊租過來整間屋子,現在有空房,他來向你租屋子。』

小麥里這下又丟眼去看乃雅。

她繃著臉說︰『哎呀,算了吧,又不是什麼冰清玉潔的淑女,都住一起,叫那維廉也一起吧!』那話的背面,卻是溫柔的。

小麥里眉頭開了,大家也笑了。

 

夜裡,端坐床上,手中紅黑豆子左右各一撮,小麥里正為一天的行為作反思。

早先午餐過後,乃雅跟凱東先回公司,小麥里跟阿乙點了第二輪茶水。

 

『若說跟陌生男人同住一間屋子,以前上大學時不也習慣了,男女室友合租一間屋子,挺平常的事嘛,為何這次卻諸多顧忌?』

小麥里自言自語似地說著,但知道阿乙會聽的。

『維廉或許是一個因素。相隔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重逢,我真不願意中間會發生誤會、變卦。』

阿乙換了個坐姿,靠向另一邊去。小麥里毅然說了下去。

『小嘟未露面的女友或是另一因素。一個陌生女建築師,將自己待嫁的新屋子任意修改,原是敏感話題,現在這女建築師竟跟自己的男友預先入伙,我想胸懷再寬大的女人,都無法接受吧,喔?喔?』

阿乙被纏得沒法,噗哧一聲,笑了。不過,很快斂起笑容,轉過頭,神情嚴肅地說︰『你向來不太在乎別人的看法。』

是的,小麥里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那自己到底顧忌什麼呢?腦筋正轉動間,忽而聽到︰『你,喜歡他?』

『喜歡他?開玩笑!』小麥里爆笑起來。『你不覺他很土嗎?那天選購馬桶,光是看那售貨員的眼光,就夠了。我最怕別人把我們看成一對──』

說了,不敢相信從自己口中出來的一句話!小麥里張大口呆住了。

那呆相倒影在咖啡館的玻璃窗面,餐桌的玻璃杯子上,阿乙黑色的眸子裡。

而今,呆相又重現在盛滿黑豆子的玻璃瓶子上。

小麥里倒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去了。隨即傳來小嘟急促的聲音。

『喂?喂?小麥里嗎?喂?我聽不見。喂?』

『廚房後面跟廁所左邊第二盞電燈泡前幾天燒了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換?』一口氣說到這裡,才又輕輕加上一句︰『你東西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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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麥里的記事簿】最美的東西︰板麵與天使

外婆頭一次來吉隆坡,我帶她去吃板麵。剛吃了一口,她便斬釘截鐵地說,這才是正宗的板麵。停下筷子,我瞅著她,笑。

在這之前,外婆嘗的只是怡保的板麵,板麵的好壞,理應以怡保的為準,怎麼一嘗吉隆坡的板麵,便斷定這是正宗?

我一直覺得這事神奇,借用它來幫忙解釋另一個更神奇的現象,或有輔助之效。

天使。

有關天使的傳說聽多了,自己卻未曾親眼看見過。(鬼,倒是見過一次,過後一連幾天都要開燈睡覺。)之所以談到天使,實是逼於無奈。

你曾有過這樣的經驗嗎?某天某人為你做了一件事或說過一些話,讓你打從靈魂深處感動起來;暗室裡高窗上灑下的光條,有人低頭穿過,白襯衫著火似的亮了起來,轉頭看你的一眼,讓你有若觸電的震動;還有,操場上笑聲無忌的孩童,棺木裡嘴角掛笑的祖母,勞動時沉默勤謹的小販,他們都在你心中留下一絲難以拂平的波瀾。

你夜裡正襟危坐,反覆琢磨,覺得他們跟平常人不同,想說清楚又缺乏言辭,只覺多了一種飄逸感,少了一絲煙火味。

無法歸類,受惠之心不得安寧,你苦苦尋思,一心要找到一個貼切的詞兒,將飄忽的他,捕捉下地。不是父母,也不是情人,稱朋友似乎有些籠統,叫恩人又嫌太過沉重,找啊找的,捕捉遊戲終成了文字遊戲。

『天使』這個詞,便是在這種混混沌沌的心(或語)境下,飄然而出的。

我是無神論者,沒有宗教信仰,就沒有神仙鬼怪之說,要談天使,自然也就少了參照。(其實同是靈異的東西,我倒是喜愛精靈的多,那童話裡半夜悄悄給老鞋匠縫好鞋子的小東西,善良勤奮之外,又多了一點點俏皮。)我心目中的天使,跟古教堂裡聖母像背後鬈頭髮光屁股插羽翼的小人兒,不盡相同,跟中國月曆上騎麒麟駕鯉魚托鮮桃的小娃兒,也不一樣。

我想天使不天使,指的是內心的某些特質吧!

正如外婆對板麵的鑒別,超乎於現實環境和科學認知。

因此當阿乙說,房子裝修完了,你們不再是客戶與設計師關係了,我鬱悶的心忽然釋放開來,那時候,我立刻領悟到,此人就是我的守望天使!

我要好好善待他,畢竟人生路途坎坷崎嶇呵,我們都需要外邊多一份的關懷與警戒,才能平平安安抵達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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