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甯《純律》之三
轉載時間:2005.12.29

3

三年前,我二十二歲。那是大學四年的最後一個學期。我住在前述那間,沒有比別人小卻比別人擠、擁有漂亮夜景的宿舍裡。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Kenwood床頭音響、哥哥淘汰的電腦、一台YAMAHA二手機車、一個應該可以算是男朋友的男朋友和兩個家教學生。課已經很少了,只剩下一些專業科目。小提琴(主修)、樂團合奏(只要遲到三次就會被當的必修)、室內樂(沒有學分)、管弦樂團演奏與實習(高興的時候才去聽)、高階英文──托福字彙(很重要,卻被我像是在沾醬油似地偶爾才出席)、歌仔戲(沒辦法,得湊足最低學分數),再來就是不得再有失誤的『舞蹈鑑賞』。

教這堂課的教師是個精瘦的女子,個子不高但比例良好,常穿著深色練習用舞衣,面對整個教室第一堂課呵欠連連的學生也總是活力十足。她響亮地拍兩下手掌,熱情的眼神四下環視,精神抖擻的說:『好,各位同學……』隨後開始今天的課程,節奏緊湊。雖說是『鑑賞』,可是在我眼裡實在是稍嫌專業。老師十分堅持,除了歷史、種類和影片欣賞的課堂聽講外,每隔一週還有術科課。這可就不是人人都愛了,特別是上到『應該是要很優雅的』芭蕾時,看到自己僵硬的肢體在舞蹈教室的鏡牆上笨拙地從左邊跳到右邊,換個更加顛簸的舞步,再蹦回去,就想拿漆去把鏡子噴花。我已經是德高望重的大四學姊了!這張老臉還是想要的。

還記得第一堂芭蕾術科課的情景──

『雖然說我們學校的舞蹈系在全省排名要算第一,但並不代表外系同學也都要會跳啊!』在一個老師說『要想像你們的手延伸到房間的另一端』的伸展動作時,文文忿忿地表示。

『我根本不行──』碎碎唸還沒完,音量忽然減弱。老師不知從哪轉過來扶住文文高舉的手臂,『同學妳要有內在的張力!』老師很熱切地說。『芭蕾動作外表看起來雖然高雅,但事實上是很用力的!』文文的耳朵剎地紅了起來。

我從鏡子看到斜後方的小安努力地在憋笑。我知道她一定也很緊張,就像前面提過的,小安跳舞時上半身和下半身總不合拍,而她整堂課笑個不停,證明她根本手足無措。有時還真驚訝她的職業病已經到了這種境界,竟然可以用上台的微笑遮掩這麼多窘境。

身為大四的老學姊,多混了三年當然有不同的修為。這門課雖然老師堂堂點名,但來修的人還是不少(學校是不會給你太多選擇的)。當然,除了幾隻不知道為什麼被當的老鳥,都是大一新生。向來人多的課,我的準則就是盡量不要惹眼。加上舞蹈教室不夠大,要同時容納這麼多學生上術科,人跟人的間距總是取不好。離老師越遠的地方越擁擠,像溪裡層層密密擠在一起準備上岸的小螃蟹。我這隻年紀稍大的蟹不站在前面但也不站在最後面,好處是很多跑跳動作可以以『施展不開』為理由,用走的蒙混過關,老師如果說『後面的同學們,站到前面來!』這句話也波及不到。小安和文文瞧出便宜,漸漸地,也移到這『潮間帶』來了。

那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暖洋洋的陽光從四面大窗直直洩進這間位於頂樓的舞蹈教室,整個空間似乎注滿了隱隱浮動的芒芒光粉,每件事物都有著一圈金黃的暈。隔壁教室同時有舞蹈系七年一貫制的學弟妹在上課,伴奏鋼琴的低音砰砰砰地敲出古典但卻可愛的旋律,震得好像空氣也跟著律動。當我們跟著跳躍時,窗外的關渡平原綠油油地漂浮在我們的腳下。常想,文文是不是因為知道那間教室的光線特別美才來選這門課呢?

現在只要想起她們其中的一個,另一個的身影也跟著出現,像軟蘊的疊字。是我介紹她們認識的,我總這樣想。她們飛快地熟悉了。似乎是說明著,人跟人之間在某個點上相遇,任何因由皆不需要。但我還是要想著跟我多少有關係。人與人之間不就是這樣沾來沾去嗎?那學期美術系來修舞蹈鑑賞的人特別少,文文怕生要黏著熟人,同系的小安我自然是多多關注了。就這樣,潮間帶老蟹帶了兩隻小蟹,讓我在這幾乎都是一年級生的課堂上,不至於落單而稍稍自在了些。

相信很多人都會記得要離開大學的最後一年,想是要就業了呢還是要考研究所。累積人脈、收集資料、請教授寫推薦函、再多賺一些出國基金,也說不盡這許多,總之所有的事情都跟將來脫不了關係。舞蹈鑑賞夾在這段日子裡簡直是反重力的存在。尤其是在上原住民歌舞的時候,全班同學手拉著手圍成一圈,嗚啦啦地唱著連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的歌詞,腦子裡什麼都不想,只需把注意力放在步伐上,一圈接一圈地轉,微微出汗,未來都不知道轉去哪兒了。很奇怪,這整節課就只有這樣轉而已,我反而比平常更感到切身的真實感。

真是魔法啊!簡單又有參與感。什麼都不用想。

未來也這樣就好了。

我一週可以見到小安三次,因為我們系上一週還有兩堂所有年級一起上的合奏課。文文就不一定了,她老爬不起來。這也不奇怪,美術系有一半以上的人喜歡在半夜工作。偶爾我覺得奇怪,應該只有在舞蹈鑑賞課會才遇到文文的小安,跟文文熟識的程度,並不下於我從仰韶文化直走到唐宋大佛才建立出來的關係。況且她們倆都沒有住校,是台北人的小安家還在中正區。

下學期忽忽一個多月轉眼就過,我即將出國考研究所。這一天晚上快十一點了,我的男朋友阿耀開車載我下山,在出了校門的第一個紅綠燈待轉。當我正在向阿耀報告考試的行程時,有人敲我的車窗。

『佩琪──』

『哇──這樣妳們也不怕危險啊?』我搖下車窗。文文一身暗色系的服裝在路燈下看不清楚,不過應該還是牛仔褲配有連身帽的運動服吧。褲子和衣袖上的油彩仍然醒目,小安則是淡色卡其褲、紅色線衫。她們兩人擠在文文的摩托車上,後座的小安還背著大提琴。

『反正只是去捷運站啊。』文文說。

『小安妳怎麼沒搭上校車?』我問,十點是系館閉館的時間,最後一班校車也是這個時候。

『明天有分組報告,去跟同學討論嘛,剛好文文要回家啊。』

『我們要去吃消夜耶,』我說,見綠燈了,忙加一句『一起去吧。』

文文還沒回答,小安就接腔,『對喔,妳下個禮拜就要去美國考試了哦。會有好一陣子見不到。』

文文租的公寓在離學校只五分鐘車程的地方。阿耀要小安先上車,叫文文把車騎回家,我們接了她後就直接去淡水。

我們去了一家淡水頗負盛名的麻辣臭豆腐專賣店。我是那兒的熟客,阿耀老開玩笑說老闆應該要發一張VIP卡給我,因為我已經常去到不用吩咐老闆都會自動上菜的地步了。雖然是老舊且沒有裝潢的店面,牆壁還被油煙燻得黃黃的,可是那隱藏在醇厚湯底的麻辣後勁委實堪稱一絕。我為自己點了高麗菜,並告訴大家一定要多花二十元加鴨血。然後跟永遠穿著藍色舊圍裙、白色汗衫的老闆說:『四個小辣。』

回想起來,那晚文文似乎沒說什麼話,不知道是因為阿耀是陌生人還是臭豆腐對她來說太辣,她一直含著吸管,玩弄著凝結在大杯綠茶外的水珠。店裡的電視放著棒球賽的轉播,我們一邊聊著學校的事一邊斷斷續續地看著比賽。

『實在是很奇怪噢,只要是電視開著。不管內容你感不感興趣,每隔一下都會下意識地瞄一眼。』我說。

『對啊,而且到處都有。』小安低頭吃東西。『強迫廣播。』

『可是我很喜歡電視耶。』阿耀說。『沒有電視的話,有時候練完琴都不知道要做什麼。』

『那你都看什麼?』小安問。

『不一定啊。』阿耀即席回答。『有什麼就看什麼,反正也看不了多久就要上床了,我算是早睡的。』

『這傢伙幸福得很,專心練琴,專心看電視,開心地睡覺。很容易打發的。』

我看著電視插嘴說。

『啊妳還不是一直看?』阿耀不服氣地。

『其實這棒球我一點也看不懂。』我搖搖頭。『又不是指這個。我啊,跟旁邊這位先生有代溝。』故意說得哀怨。

小安聽得笑了出來。

『聽說兩位正在交往吧?』

『什麼交往?我們只是有緋聞而已噢。』我笑著回答。

阿耀把眉毛揚了揚。『她的任務也不過是陪我吃飯而已。』

兩個女孩一聽都樂了。小安一邊搖頭一邊笑。『不用再開暗盤啦,我跟文文這就打包回去,想說多少話都讓你們說。』

我用湯匙撇開浮在湯面上的香菜,心想,他要是懂暗盤就好囉。

一旁阿耀還在說:『她是一團亂,又嫌我頭腦簡單。』

阿耀從國小三年級就是我的同學,十六歲起我們開始被稱為『班對』,今年邁入堂堂第六年。我不知道這算什麼。我們父母彼此熟識,阿耀是我媽口中所謂的『上進青年』。積極、勤快,永遠不把事情複雜化,能準備的他都會準備好,緊接而來的每一秒都清晰明確。他的生活跟他彈出來的音樂一樣,乾淨整齊。是到了如果他有十條褲子,十條褲子裡都會有清潔的眼鏡布和手帕的那種程度。雖然稱不上帥,眼睛有點小,但用斯文或相貌端正來形容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我們比普通異姓朋友之間還要親密,對於他,我比知道我哥還多;像影集『X檔案』裡穆德和史卡莉那樣,登對(看起來)、彼此關心、合作無間(雖然差異性極大)、處在某種衝突裡卻又能相安無事,少了其中一人那集就不夠好看。但,就這樣。

嘿,青梅竹馬。

我正要把話頂回去。卻見文文猛地嗆了一下,抓起身前的大綠茶狂吸。

小安馬上刷刷刷地抽了好幾張紙巾塞給她一面笑:『好了啦!停一下停一下!辣啦!』

於是桌上的話題換成了校園鬼故事,音樂二館半夜幾點後有怪聲音云云。阿耀一本正經的表情和誇張的傳說逗得小安咯咯笑。文文卻是太安靜了,我忍不住輕輕踢了一下她的鞋子。

『?』

『很辣嗎?』

『嗯。』

『妳的幾乎沒什麼碰嘛。』我瞧著她的湯碗說。

『嗯。』

『腸胃受不了啊?』

『嗯……』她吸了吸鼻子。『這味道也太誇張。』

『回去衣服要洗洗。這味道會沾妳一整天。』

『喔。』

又停了一下。

『欸,怎麼都不講話?』我說。

『聽你們說啊。』

『有趣嗎?』

『啊?』

『我說這樣有趣嗎?』

『不錯啊。』

喜歡看別人聊天啊,我想。文文專注地看著阿耀和小安說話的神情,像是在攝影那樣盯著看,什麼東西這麼好看?就這樣,我也好奇地看著文文好一會兒,她的眉毛、她的眼神、那雙不大卻很會畫畫的手。她斜倚在椅上觀看旁邊講話的兩人,臉上的表情非常柔和,細細呼吸,老闆的吆喝、喧嘩的電視、太辣的消夜都不在身邊似的。放在桌上的左手,食指在桌面輕劃,動作非常微小而緩慢,那時總覺得好像會有什麼神奇的顏色忽然從那手指下順著整張桌子漫開來。我想我當下一定是看到了什麼,但一下子又無法理解。那是一種光燦燦,卻又朦朧朧的氛圍,透過文文當時的神情與姿態散發出來,幾年後我都還搞不清楚為什麼在那一刻會接收到那樣的東西。只記得倏地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看到哪兒去了。我趕緊回到聊天行列裡,『啊,對了,你們的器樂伴奏上得如何?』

鋼琴組的阿耀有修器樂伴奏,這學期正好是大提琴與鋼琴奏鳴曲的專題,炙手可熱的小安在眾多的邀約裡選擇了阿耀。小安說阿耀真的彈得不錯,雖然在獨奏時缺乏了一點企圖心,但那協奏的耳朵卻是獨一無二地好。

『老師很喜歡小安的音色。欸,妳那把琴很不錯耶,從什麼時候開始用的?』阿耀問。

『小六還是國一……忘了。』

『哇!妳那麼小就用那麼好的琴……啊,我的意思是……它很貴吧?』

阿耀說到後面有點心虛。音樂圈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只要是牽扯到樂器價錢的事大家都會變得很敏感,特別是學弦樂的人。因為往往好的樂器多半當作是古董在炒作,價錢波動起來,常常讓我們這些學琴的人都覺得莫名其妙。那些一聽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琴通常都有些傳奇身世,例如出自名家之手、特別的做工、不然就是曾被哪個名人擁有過,不然為什麼會這麼貴呢?

『是吧,我也不知道,很小的時候家裡就有了。』小安說。

『喔……這麼說妳家裡還有人會拉琴囉。』我正覺得奇怪,就算家境富裕,小孩一換成人琴就換到這麼好的琴還是不多見。

『爸爸會一點。』一個長長的停頓。她一直看著桌子。『媽媽拉得比較好。』

文文終於插嘴了:『哇……那妳家裡不就要有很多琴?』

『也就兩把而已啊……嗯……那是對琴。我用爸爸的琴,他很久不拉了。』

這下我們都驚訝了,原來現在靠在桌邊的這把琴還有一個伴。阿耀整個興致都上來了。

『原來妳父母都懂音樂啊!還都會拉琴。真是太恐怖了,妳拉得這麼好,是不是從小爸媽輪流盯著妳練琴啊──』阿耀喝了一口湯,繼續開玩笑:『爸爸不拉了?因為改去彈鋼琴,幫妳媽伴奏嗎?哈哈哈……』笑聲未歇。

『他們離婚了。』

阿耀本來就很小的眼睛頓時變成一條線。『啊……』

『對不起。』

雖然小安的笑容仍然掛在臉上,我們也繼續東拉西扯,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之後的氣氛總有一層揮之不去的淡淡尷尬。那晚,我和阿耀分別送她們兩個回家,都沒有人再提大提琴的事。

 

小安家庭背景是真的殷實,雖然她平常用的穿的也都極為普通,可是看上去感覺就是不一樣,大概就是所謂的『貴氣』吧。在中正區的住處一整棟樓都是他們家的,除了小安家,分別還住著爺爺奶奶和叔叔一家,標準大家庭的樣子。身為長子的爸爸是大企業第二代了,接管著家族事業,長年奔走在台灣和星馬之間。本已十分忙碌,在小安上大學的這年,海外市場拓展,竟又併吞了兩家公司。父女倆三、五個月見不上幾次面。小安又沒有兄弟姊妹,所以雖號稱住在家裡,其實空盪盪的大房子裡每晚會亮燈的房間就只有一間而已。

與老婆離婚,自己工作又忙,做父親的自然不能把女兒一個人放在家裡。所以小安跟著叔叔一家生活。叔叔待她好,嬸嬸也疼她,幾個堂弟妹因為自小一起長大,也沒有人有太大的意見,不過是樓上的堂姐搬下來住嘛。不知道是不是叔叔一家和樂恰恰反照出小安家庭的破碎。青春期的小安在家裡沈默寡言,但也不在外面亂晃,倒是常常在琴房裡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叔叔覺得她很乖不怎麼管她。倒是爸爸對她覺得歉然吧,小安寒暑假要參加什麼國外的音樂營全都讓她去,反正錢也不是壓力。

上大學後,她要求搬回自己家,理由是該獨立了。叔嬸想,姪女十八歲啦,都能隻身一人世界各地的參加音樂營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不過就搬回樓上嘛。爸爸也沒什麼意見,只問要不要給她一台車開去上學,小安也不要,寧願搭捷運轉校車。

音樂系館每晚學生們練琴『樂』聲鼎沸,休息的時候大家就坐在琴房外的長凳上,議論新聞、討論功課、抱怨中央空調常常故障、或是交換秘密的八卦情報。小安很快地交到了新朋友,越來越常到學校來練琴。比起她冷冷清清的家,她更樂意選擇『吵』但『有人氣』的學校,雖然學校琴房比她家的還小還髒,而且有時還得排隊。

 

文文的背景就沒有這麼傳奇了。她來自屏東的一個小鎮,平實的公務員家庭。

她跟大部分的小孩一樣,小時候父母送去才藝班彈彈鋼琴寫寫書法、畫畫圖啦,怡情養性吧,也沒想過文文竟然會一直畫下去,到大學裡去主修油畫。更沒想到她會越畫越大,大到家裡沒有一面牆可以掛得下女兒的作品。

如果說,音樂是時間的藝術,那相較之下,繪畫受時間的限制就小多了。記得文文說過:『有些畫,畫一輩子也畫不完。』不知道這能不能解釋,她那種隨性得好像是沒有『時間座標』的生活方式。靈感一來,畫起畫來沒日沒夜;今日的天氣好,她可能人就已經背著相機出現在澎湖,把仙人掌縮入她的鏡頭。不畫畫的日子,看看午夜場電影,打打工,學校上下課的時間對她來說僅供參考。這樣色彩散逸的生活,對一天到晚幾乎只面對白色牆壁和一群群黑色豆芽菜的小安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但她絕不是單調無趣的人,這單聽她拉琴就能知道。小安不遲到、不早退,只是偶爾會趕不上最後一班下山的校車而已。有一天,小安又沒趕上車,恰好那天晚上萬里無雲,天上的星星晶亮可愛。我們學校的夜景是有名的,突發奇想,小安婉拒了願意載她去捷運站的人,竟然背著大提琴走下山。在路上,遇到了正要去上工的文文,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小安說她從沒看過繪畫創作的工作情形,文文就帶她去畫室參觀了一下。那可真的是一個跟琴房完全不一樣的世界,畫布一捲一捲地堆著、繽紛的顏料、各式各樣的作畫用具、給模特兒站的台子。小安看得有趣,以後練完琴,不時地就去美術系坐坐。兩個不同領域的人就這樣聊開了,文文說一些有關畫畫的事,小安偶爾也帶幾張CD去畫室裡放。就這樣,慢慢地,小安幾乎都搭不上最後一班校車了。

 

兩個女孩之間的事未必是秘密,但也不需要去告訴別人,而其中細緻要訴諸語言恐怕更是不易。事情過去了,時間繼續走,越推越遠,就更沒有必要說了。那,關於那段時光,那段不是秘密、但也沒人知道的時光,該怎麼稱呼呢?很好奇小安會怎麼說。

我應該是會先離開學校的那一個,但她,卻比我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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