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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盡然,』他慢吞吞的說︰『伊麗莎白泰勒不認識我,我可認識她!』
當然我不會是伊麗莎白泰勒!』我冒火的叫︰『你是個很不禮貌的傢伙!』
『妳認為妳自己相當禮貌嗎﹖』他笑著問,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和打火機,望望我︰『我可以抽煙嗎﹖』
『不可以!』我乾乾脆脆的回答。
他笑笑,彷彿我的答覆在他預料之中似的,他把煙盒和打火機又放回到口袋裏。
『妳的心情不太好。』他說。
『我也沒有招誰惹誰,我一個人躲在這兒吃飯,是你自己跑來找霉氣!』
『不錯。』他也用手托著下巴,望著我,他眼裏的揶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誠懇而關懷的眼光,他的聲音低沉溫和。『為什麼一個人躲在這兒﹖』
『你很好奇啊﹖』我冷冰冰的。
『我只代主人惋惜。』
『惋惜什麼﹖』
『一個成功的宴會,主人是不該冷落任何一個客人的!』
天哪!他竟以為我是個客人呢!我凝視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難得,居然也會笑!』他驚嘆似的說︰『可是,妳笑什麼﹖』
『笑你的熱心,』我說︰『你是在代主人招待我嗎﹖你是主人的好朋友嗎﹖』
『我第一次來這兒。』他說。
『我知道。』
『妳怎麼知道﹖妳是這兒的熟客﹖』
『是的。』我玩弄著桌上的刀叉,微笑著注視他。『熟得經常住在這兒。』
『那麼,妳為什麼不和那些年輕人在一塊兒﹖妳聽,他們又唱又彈吉他的,鬧得多開心!』
我側耳傾聽,真的,陶劍波又在表演他的吉他了,他彈得還真不壞,是披頭最近的曲子〈嗨!裘!〉但是,唱歌的卻是楚濂的聲音,他的聲音是一聽就聽得出來的,那帶著磁性的、略微低沉而美好的嗓音,我從小聽到大的聲音!幫他和聲的是一群女生,綠萍當然在內。楚濂,他永遠是女孩子包圍的中心,就像綠萍是男孩子包圍的中心一樣。他們和得很好,很熟練。我輕咬了一下嘴唇。
『瞧!妳的眼睛亮了,』我的『招待者』說,他的目光正銳利的盯在我的臉上。『為什麼不進去呢﹖妳應該和他們一起歡笑,一起歌唱的!』
『你呢﹖』我問︰『你又為什麼不參加他們呢﹖』
『我已不再是那種年齡了!』
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我看你一點也不老!』
他笑了。
『和妳比,我已經很老了。我起碼比妳大一倍。』
『胡說!』我抬了抬下巴。『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嗎﹖告訴你,我只是穿得隨便一點,我可不是孩子!我已經十九歲了!』
『哈!』他勝利的一揚眉。『我正巧說對了!我比妳大一倍!』
我再打量他。『三十八﹖』我問。
他含笑點頭。
『夠老嗎﹖』他問。
我含笑搖頭。
那麼,我還有資格參加他們﹖』
我點頭。
『那麼,妳願意和我一起去參加他們嗎﹖』
我斜睨著他,考慮著。終於,我下定決心的站了起來,在我的牛仔褲上擦了擦手,因為我忘記拿餐巾紙了。我一面點頭,一面說︰
『好吧,僅僅是為了你剛才那句話!』
『什麼話﹖』他不解的問。
『一個成功的宴會,主人是不該冷落任何一個客人的!』我微笑的說。
『嗨!』他叫︰『妳的意思不是說……』
『是的,』我對他彎了彎腰。『我是汪家的老二!你必定已經見過我那個聰明、漂亮、溫柔、文雅的姐姐,我呢﹖我就是那個一無可取的妹妹!你知道,老天永遠是公平的,祂給了我父母一個「驕傲」,必定要給他們另一份「失意」,我,就是那份「失意」。』
這次,輪到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我想,』他慢吞吞的說︰『這份「失意」,該是許多人求還求不來的!』
『你不懂,』我不耐的解釋,主動的托出我的弱點︰『我沒有考上大學。』
『哈!』他抬高眉毛︰『妳沒有考上大學﹖』他問。
『是的!連最壞的學校都沒考上。』
『又怎麼樣呢﹖』他微蹙起眉,滿臉的困惑。
『你還不懂嗎﹖』我懊惱的嚷︰『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裏,沒考上大學就是恥辱,姐姐是直升大學的,將來要出國,要深造,要拿碩士,拿博士……,而我,居然考不上大學!你還沒懂嗎﹖』他搖頭,他的目光深沉而溫柔。
『妳不需要唸大學,』他說︰『妳只需要活得好,活得快樂,活得心安理得!人生的學問,並不都在大學裏,妳會從實際的生活裏,學到更多的東西。』
我站著,瞠視著他。
『你是誰﹖』這是我第二次問他了。
『我姓費,叫費雲帆。』
『我知道了,』我輕聲說︰『你是費雲舟叔叔的弟弟。』我輕吁了一聲︰『天哪,我該叫你叔叔嗎﹖』
『隨妳叫我什麼,』他又微笑起來,他的笑容溫暖而和煦︰『但是,我該叫妳什麼﹖汪家的失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