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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草蒼蒼,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
卻見依稀彷彿,她在水的中央。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
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蹤跡,
卻見依稀彷彿,她在水中佇立。
1
我永遠無法忘懷第一次見到杜小雙的那一夜。雖然已經是那麼多年前的事了,雖然這之間發生了許許多多的變故,但是,那夜的種種情景,對我而言,仍然歷歷在目,清晰得恍如昨日。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那年的雨季特別長,那年的杜鵑花開得也特別早。不過是陽曆年以後的幾天,小院子裡的籬笆邊,已開遍了杜鵑花。雨點從早到晚淅淅瀝瀝的打在花瓣上,沒把花兒打殘了,反而把花瓣染豔了。只是,隨著雨季,寒流也跟著而來。我和奶奶,是家裡最怕冷的兩個人,從年前起,就在屋裡生了個炭缽子。奶奶口口聲聲懷念她在大陸的火盆。在台灣長大的我,可怎麼樣也鬧不明白那火盆的樣子:「外面是木頭的,裡面是鐵的,外面是方的,裡面是圓的。」我給奶奶下了結論,她永遠無法當畫家或作家,因為她毫無形容及描繪的天才。
我們的火缽是綠色的,像個大缸,裡面墊著灰,灰上燃著旺旺的木炭。我常把橘子皮埋在炭灰裡,烤得一屋子橘子香。
那夜,我們全體都圍在火盆邊。奶奶在給我打一件藍白相間的格子毛衣,媽媽幫著繞毛線團。姐姐詩晴和她那位「寸步不離」的未婚夫李謙在下象棋,當然詩晴是從頭到尾的賴皮,李謙也從頭到尾的裝糊塗,左輸一盤,右輸一盤,已經不知道輸了第幾盤了。棋雖然輸了,卻贏得詩晴一臉甜甜蜜蜜的笑。男人就有這種裝糊塗的本事,知道如何去「騙」女人。但是,哥哥詩堯不同,詩堯是君子,詩堯是書呆子,詩堯深藏不露,詩堯莫測高深,詩堯心如止水,詩堯不追求女孩子,朱詩堯不是別人,朱詩堯與眾不同,朱詩堯就是朱詩堯!現在,我這位哥哥朱詩堯,燃著一支煙,膝上攤著一本剛從美國寄來的《世界民謠選集》,眼睛卻直直的看著電視機,那電視的螢光幕上,勞勃韋納所扮演的「妙賊」又在那兒匪夷所思的偷「世界名畫」了。我百無聊賴的用火鉗撥著爐火,心煩意躁的說了句:
「哥哥,家裡有電視機,並不是就非看不可!電視機上設著開關,開關的意思,就是可開可關也!」
詩堯微鎖著眉頭,噴了一口煙,對我的話根本沒聽到,媽媽卻接了口:
「詩卉,別打擾妳哥哥,人家幹了這一行,不看也不行呢!」
「幹了哪一行?小偷嗎?」我故意找麻煩。
「詩卉這小丫頭有心事,」奶奶從老花眼鏡上面瞅著我:「她是直腸子,心裡擱不了事,八成,今天雨農沒有給她寫情書!」
「奶奶!」我惱火的叫:「妳又知道了?」
「哈!我怎麼不知道!」奶奶一臉得意兮兮的樣子:「一個晚上,冒著雨跑到大門口,去翻三次信箱了!」
「人家是去看爸爸有沒有信來!」我臉上發熱,強詞奪理。
「哎喲,」奶奶笑著叫:「世界上的爸爸,就沒有這樣吃香過!」
「媽!」我急了,嚷著說:「妳看奶奶儘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