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４
隔天放學，我正在餐廳裡得意地吃著餅乾，喝著下午茶時，媽媽悄悄地把我叫進廚房。她用一種很嚴肅的表情說：
『你知道為什麼邱小美要割你的腳踏車坐墊嗎？』
『為什麼？』
『小美說你看起太驕傲了。』
『我？』我無辜地說：『我又沒有對她怎樣。』
『就是因為你都不理她……』媽媽停了一下說：『你最好聽聽這個。』
那是一台迷你型的ＭＰ３錄音機。媽媽按下了播音鍵。錄音機播放出來的是邱媽媽和邱小美的對話。
│小美，昨天七點半左右妳在做什麼啊？
│七點半，沒在做什麼啊？
│你確信你沒有在做什麼嗎？你要不要當著上帝的面前，對祂發誓啊？
一段沈默。沙沙沙的聲音。邱媽媽又說，
│如果你沒有做什麼，隔壁小潘的腳踏車坐墊怎麼會被割破的？
又是一段沈默。沙沙沙。之後邱媽媽又說，
│今天禱告的時候，上帝都告訴我了。
上帝？小美問：
│上帝真的都告訴妳了？
│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
│那，上帝有沒有生氣？
│上帝沒有生氣，可是祂要我問清楚，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接著是小美哽咽的聲音。
│人家也不知道，我一看到小潘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就很生氣。
│不會啊，我記得小潘是個很有禮貌的小孩啊，每次看到爸爸、媽媽他都會打招呼。
│他就是很會裝啊，要不然他為什麼從來不跟我打招呼。你們就只會稱贊說什麼他很乖、又有禮貌。那天在電梯裡面他還自誇說什麼腳踏車是他作文比賽得獎的獎品。他根本就是個自戀狂，結果爸爸一直說他好話，還說什麼要我跟他好好學習，好像我真的很笨一樣…
『這未免太誇張了吧，』聽到這裡，我抗議說：『這樣就要割我的腳踏車？』
媽媽暫停了播放器說：
『可是小美說你從來不跟他打招呼？』
『拜託，她也一樣從來不跟我打招呼啊？』
『那你也犯不著在他面前自誇你的作文多厲害啊？』
『明明是邱伯伯先問我，我只是照實回答而已。』
『小潘，你怎麼這樣說話呢？難怪小美覺得你很自以為是。哎，她是女生，你是男生嘛……』
『什麼我是男生？我是受害者，受害者還有分男生女生的嗎？那有行凶的人先哭的道理，』我簡直被氣炸了，我說：『要哭我也會，嗚嗚嗚……我的腳踏車……嗚……』
『唉，你這個孩子，』媽媽說：『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現在到底是誰不講道理？
我繼續表演大哭。大概哭了一分鐘左右吧，沒有人理我。我也有點覺得無趣了。
『好吧，』我停止了表演，『腳踏車被畫成這樣，總得有人道歉吧？』
『剛剛邱媽媽已經來道過歉了。』媽媽拿出一張千元大鈔給我，『這是她賠的錢，她要我跟你說對不起。』
我忽然想起來，問：『這段錄音那裡來的？』
『你都能針孔攝影了，邱媽媽當然也可以秘密錄音？她說妳這麼乖，一聽應該就知道這一切是一場誤會了。』
『邱小美呢，難道她割了別人的腳踏車，就這樣沒事？』
媽媽看了我一眼說：『要不然你打算怎麼辦？難道也要拿美術刀去割小美他們家大門？』她又按下了錄音播放鍵，『你再聽聽這個？』
邱媽媽的聲音又出現了。
│小美，媽媽跟你說，小潘是個好孩子，媽媽相信他只是很害羞，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而已。他對你印象其實還不錯的，你一定誤會他了。
│妳怎麼知道的？
│明天就是妳的生日，上帝跟我說了，他看到了小潘會買生日禮物送給你，祝你生日快樂。到時候你就知道你誤會小潘了。你可以趁著那個機會跟他認錯、道歉啊。
│他才不會送我生日禮物。
│難道你不相信上帝說的話嗎？
一陣不算短的沈默。最後小美說，
│好吧，如果他真的送我生日禮物，我就向他認錯、道歉。
秘密錄音就到這裡結束。媽媽看著我。
『上帝這次搞錯了，』我發表感想說：『明天不會有任何小孩送小美生日禮物的。』
『難道你覺得邱媽媽的提議好不好？』
『這算什麼提議？我的腳踏車被割了，然後我還要去送生日禮物賠罪。』
『不是賠罪，這是是敦親睦鄰嘛。小潘，上帝不是說過嗎：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臉，你就連右臉也一起讓他打。』
我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媽媽、
『別這樣嘛，』媽媽有點耍賴地說：『上帝都說了，明天你會送生日禮物給小美。』
『那哪是什麼上帝，根本就是ＭＰ３……』
『別這樣，你就別讓邱媽媽的上帝丟臉了。再說，你去送生日禮物，小美也會跟你道歉、認錯的。你又不吃虧。』
我嘟著嘴說：『小美哪會道歉？』
『上帝不是說過了嗎，她會道歉的。』
『小美不會道歉的。』我說。
『媽媽用人格，再加上上帝的人格，一起跟你保證，』媽媽胸有成竹地說：『只要你先表示善意，小美一定會道歉的。』
上帝的人格？我完全被打敗了。
『媽媽知道小潘最乖了啦，』媽媽窮追不捨地搖著我的手說：『你看，邱爸爸、媽媽都稱贊你有禮貌、又乖，你就別讓大家失望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