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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的一九九三年三月底,日向京助突然主動聯絡鹿谷門實,表示想見鹿谷一面,有事想要當面商量。
「本來我應該親自前往拜訪的,但因為發生了不得已的狀況,所以才麻煩您前來。」
日向說話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這樣要求只見過一次面的前輩作家,我覺得自己實在太無禮了。可是能否請您明天來舍下一趟呢?」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鹿谷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真的是非常緊急的事,何不就在電話裡說明呢?鹿谷這麼表示了,但是日向說:用電話說的話,恐怕不清楚。鹿谷似乎能從日向說話的語氣中,感覺到日向絕望般的心情。
於是──
隔天鹿谷為了去見日向,便出發前往朝霞。靠著從傳真機送來的手繪地圖,鹿谷來到離東武東上線車站步行約二十分鐘的日向住宅時,剛過下午三點。
日向的家是一棟木造的兩層樓建築,從外表看起來,屋齡大約有十年了。因為房子的名牌上沒有寫出筆名「日向京助」,所以對照了町名和門號後,鹿谷才按了門鈴。
「不好意思,煩勞您特地來一趟。」
已經是下午的時間了,但來應門的日向卻還穿著睡衣,披著開襟上衣,一頭的亂髮,滿臉的鬍碴,和去年在宴會上遇到時的模樣,有著很大的差別。雖然是同一張臉,但卻會讓人覺得是兩個「長得很像」的人。
「家裡髒亂,實在不好意思請您進來。」
「我們去附近的咖啡店吧?」
「不,不方便出門……」
日向好像要用左手掌遮住左耳般,無力地搖搖頭。和之前見面時比起來,鹿谷覺得日向此時的臉色不太好。
「日向先生,你身體不舒服嗎?」
「──看得出來嗎?」
「嗯。看得出來。」
「總之,請先進來再說吧!一個中年男子獨居的地方,沒有什麼可以招待的。」
這種情形鹿谷其實也是一樣的。為了發行出道作品而來到東京的鹿谷,便是從那時起就一直過著「一個中年男子獨居」的生活。因為,他一邊想起東西亂放的自己房間,一邊在日向的招呼下,脫了鞋子,進入室內。
通過一樓的起居室後,鹿谷感到有些驚訝,因為日向的房子比自己想像中的整潔。已經有點陳舊的沙發與桌子,佔據了並不寬敞的房間的大部分。
日向慢慢地走到一張沙發旁邊,坐了下去,然後請鹿谷也坐。但他的左手仍舊掩著左耳。
「我的耳朵幾天前便開始不舒服,去醫院看診後,醫生說是突發性重聽。」
「突發性重聽?耳朵聽不到了嗎?」
「右耳是正常的,只有左耳有問題。而且有時還會有暈眩的現象,所以不方便出門。」
「原來如此。是耳朵……」
之前說不方便在電話裡說明的原因,就是這個嗎?
「已經決定明天要入院治療了。如果不盡量保持安靜,持續用藥物治療的話,可能會嚴重到失去聽力的情況。」
「那樣就麻煩了。」
──話雖然如此。
這和邀請自己來這裡,有什麼關係呢?鹿谷如此想著。
日向在正襟危坐的鹿谷面前,從桌子上縐巴巴的香菸盒裡抽出一支菸,點燃菸後,很痛快似地吸了一大口,然後才開口。
「要對同行的前輩突然提出這樣的請求,我確實是太無禮了。」日向接著又說:「可是,我真的很想和鹿谷先生商量一下。」
「什麼事?」
「這個星期六、日──也就是四月三日到四日這兩天,不知道鹿谷先生是否有空?」
「四月三日嗎?」
鹿谷想起四月三日是曼弗雷德.B.李的忌日。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
「那不就是大後天嗎?」
有一篇短篇的交稿日期是四月上旬,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約定,而空出兩天的時間,似乎並不會影響到交稿的進度。
「那一天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
日向仍然是掩著左耳說話。
「那一天,東京都內的某個地方有一個聚會。我受邀參加那個聚會,並且也答應出席了。可是,我現在卻突然生病,無法前去,因此──」
鹿谷隱約地可以感覺到日向的意圖了,便低聲地「嗯」了一聲。
「您能否代替我去呢?」日向強調地再說了一次:「請您代替我去參加那個聚會。」
「讓我當你的代理人前去嗎?」
「不,不是代理人。是這樣的……鹿谷先生,您和我的長相不是很像嗎?所以,我想──」
「嗯。」鹿谷好像了解了。
「日向先生,你的意思是讓『我變成你』,是嗎?」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
日向在菸灰缸中捻熄香菸,然後從茶几拿來一個信封。
「這就是那個聚會的邀請函。我在二月中旬的時候,就收到這封邀請函了。」
日向說著,把信封袋遞向鹿谷。拿到信封袋的鹿谷翻轉信封,將正反兩面檢視了一番。
寫在信封袋正面的乾淨文字,確實就是這個房子的住址與屋主的名字。背面的文字自然是寄信人的住址與姓名……
「您已經看到了。邀請人的名字是影山逸史,住址是文京區白山。不過,聚會的地點卻不是信封上的住址,而是別的地方。」
「影山逸史……」
這個名字讓鹿谷有點驚訝,他「唔」了一聲後,又說:
「這個有點意思了。」
於是,日向削瘦的臉頰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他說:
「關於聚會的目的及其他,都寫在信封內的說明書上了。這個聚會始於兩年前,兩年來不定期地舉辦聚會,這次是第三次,但這我是第一次受到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