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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廊 (上午九點五十五分)
我讓由里繪推著輪椅,離開餐廳。
『要回房間嗎?』由里繪問。
我搖頭。我說我想到迴廊繞一圈。
右手邊是透過大玻璃窗,就可以看見的日本庭園式的中庭。我們進入圍繞著『塔』的走廊。
灰色的地毯上,明亮的陽光閃動著。庭園中央的橢圓形水池、白色砂礫的小道上、樹叢之中,也都有陽光在閃耀。
走過窗戶後,右手邊出現一扇黑色的門。那是通往地下室階梯房間的門。
我下意識的將目光從那扇門上移開。由里繪也一樣。
──但是,那個門卻突然開了。我感覺到自己在輪椅中的身體變硬。
『啊!您早。』
從裡面走出來的,是野澤朋子。她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瘦女人,從去年年底開始通勤來這裡工作的女傭。她每個星期有三天,從市區搭車來這裡工作,但是,昨天要求她這個星期的三個工作天要住這裡,也就是說,要從昨天住到明天。
她穿著圍裙,手上提著洗衣筐,微低著頭,站在原地,等待我們經過。
她也是個沈默的女人。這一點和一年前的今天為止,住在這裡的女傭根岸文江完全相反。這種不多話,工作又認真的態度,就和倉本一樣的令人安心。但是,這種謹慎過度的態度,有時也讓人不喜歡。她也好、倉本也好,腦子裡想的是什麼,沒有人能了解。這一點經常讓我感到不愉快。例如,我會想:她對住在這棟奇怪的房子裡,年齡差距頗大的『夫妻』,到底有何想法?……
『──唔,主人……』她主動開口和我說話。這倒是很難得的事。
『唔?』
『關於地下室……』
『怎麼了?』
『這個……我一直在想該不該說……我覺得這裡怪怪的……』
也難怪。只要知道去年這個地下室發生的事,當然會覺得這裡令人不舒服。
我舉起手,阻止朋子繼續說下去。
『那個燃燒爐已經換掉了,也請人打掃過了。』
『是的。這個我都知道。但是,還是覺得……總之,那裡經常發出奇怪的臭味。』
『臭味?』
『是呀!令人不愉快的……』
『是妳太過敏了吧!』
『可能吧!但是……』
『不要再說了。』
我以嚴肅的口氣說。因為我感覺到站在我背後的由里繪的呼吸中,有著害怕的氣息。
『妳去跟倉本說。』
『是──對不起。』
朋子像逃走似的離去。我轉頭對由里繪說:『不要在意她的話。』
由里繪輕輕的答『是』,又開始推動我的輪椅。
走廊向右轉後,沿著外牆,通往東北角的建築物。我們稱這部分的走廊為『北迴廊』。
一通過廚房和傭人的房間,『北迴廊』就向右變寬,寬度變成原先的兩倍,並且有灰色的地毯,一直鋪到盡頭的門。而且變寬部分的地面,鑲有木頭磚,面對中庭的右邊牆壁還有等間隔的窗戶排列著。
而另一面的牆壁──左手邊,則排列著大大小小的畫框,框裡面的油畫,是被稱為天才的藤沼一成所畫的幻想風景……
今天要來的那三個男人,就是來看這些畫,並且處心積慮的希望能得到這些畫。這棟房子一年只有一天接受訪客,也就是九月二十八日,一成的忌辰之日。這一天,也是從前的女傭人根岸文江不幸的最後一日,而第二天──九月二十九日,曾經是藤沼一成的弟子的正木慎吾,也離開人世……
『告訴倉本,叫他在餐廳多插些花。』
『花?』
對於我突然說出口的話,由里繪顯得有些訝異。
『為什麼?』她問。
『為了悼念死去的人。』我低聲回答。又說:『尤其是他──正木慎吾。』
『請不要這麼說。』
由里繪澄淨的黑色瞳孔裡,帶著一抹憂愁,注視著我的白色面具。
『這麼悲傷……』
『悲傷……嗎?』
我自嘲似的撇撇嘴,回憶起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