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中的將軍

El general en su laberinto

  • 作者:加布列‧賈西亞‧馬奎斯
  • 譯者:葉淑吟
  • 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 出版日期:2022/01/03

  • 定價:420元
  • 優惠價:79332
  • 優惠期限:2025/12/31止

  • ISBN:978-957-33-3838-3
  • 系列:當代經典
  • 規格:平裝/320頁/14.8x21cm/普通級/黑白印刷
  • 分類:美洲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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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導讀】
任一史詩都成就在它最卑微之處
文◎馬欣


「我迷失在一個夢裡,尋找一個不存在的東西。」這本書看似是一名人的臨終故事,抽出的線索卻可映照當今眾生。
馬奎斯總有這番能耐,以一滴水的倒影,讓每個人都現形。將那「很久以前」變成你的現在,把迷宮癡人的處境折射出你我。
那句活在迷宮的警語,是來自拉丁美洲獨立戰爭領袖西蒙.玻利瓦爾在其生命的最後十四天所說的話,如此清醒於迷障之中,投射於馬奎斯這本小說裡。馬奎斯從該名將軍散佚的信件與傳記中,以及眾歷史學家的研究裡,寫下這位曾被拉丁美洲人擁戴的英雄,又隨之被驅離出權力中心的將軍,其生命最後一趟雖在自己國家卻被當成異鄉客流離的旅程。
他像是一則萬世不變的寓言,說著豐功偉業之後必然伴隨的摧枯拉朽。
馬奎斯以他新聞從業者的經驗,蒐羅關於曾幾乎一統拉美共和國的將軍玻利瓦爾的史實,同時又在其生平絕境中挖掘出一魔幻洞眼。將軍被迫放棄共和之夢,最後回到於馬格達萊納河的旅程,這條過去被西班牙宰制的航運命脈,在被解放後竟也視將軍為「瘋子狂人」。「將軍」這個頭銜在書中成了一個概念,象徵著既是鎮暴者也是解放者、是主政者也是過渡客的迷宮,而他肉體的殘敗速度一如他故土有了新國名後,迎向的卻是群體更妾身未明的夢魘。
「投射」始終是馬奎斯最高明之處,一人一景一世界,本書處處是微小的大千。
將軍的迷宮在意識上雖仍堅強如長城,肉體卻如先知般背叛了他。起初他以一具漂浮在浴池的孱弱軀體出現,之後四肢萎縮,到眼角流出擦不乾的膿液,這個曾被神化的英雄,以肉體的凋零,讓現實淒豔了起來。對照總在烈日曝曬下生存不易的拉美大地,將軍的肉身跟他從西班牙人手中戰回的故土一樣,雖然擁有了新的名字卻如無主幽魂,不知寄身在哪國與哪代,從而國體被更多的保守派與煽動黨所撕裂。
書中另一個隱性卻存在感強烈的角色,是與將軍共享同一個名字,被名為「玻利瓦爾」的流浪狗。滿身膿瘡的牠跑上將軍的船,被另兩隻狗鬥得滿身血卻仍一息尚存,牠既像被將軍贏回來的土地,也像是將軍本身,將軍為其取了跟自己同樣的名字,自嘲是他仍在上位的靈魂得到的最後救贖。
在故事的死亡之旅中,他時而夢囈,時而如燭火般清明,道出了自己人生如身在「迷宮」的真實,縮影眾生都是場大夢。
書中這樣記述這位曾經愛智、相信盧梭筆下《愛彌兒》公民能自決的南美將軍的回憶:「我能平靜度日的第一天,就是我在位的最後一天。」他活在針尖上,大業未竟的他,體會到的不朽竟是嘲笑。
他被自己的參謀長桑塔德背叛,短暫的總統之位讓他無法出逃他國,曾在雲端上的名聲在他經過自己曾深愛的城市聖塔菲後如夢初醒,人們只信傳奇,他仍記得上次經過這奶與蜜之城時萬民擁戴的榮耀,之後連野雞都趕不走的將軍,只被街角的接客者憐憫:「願天主保佑您!幽魂!」
於是再偉大的人生,都總結在將軍卡著痰的一句遺囑裡:「混帳,我要怎麼離開這座迷宮!」
十年前我讀這本書時,拉美的歷史與書中眾多人物如同迷霧,讓我要撥開他們各自被綑綁的階級,才能撥雲見日,但後來發現這是馬奎斯小說的可貴之處,所有被標籤的人物最後都見證了反諷。讓讀者在茫茫歷史中豁然開朗的是看到再高的榮耀,都躲不過(也巴望著)摧枯拉朽的解脫。最會寫人生荒謬的馬奎斯,終能以詩意的結尾,釋放了這個活著時在他人眼中已如鬼魂的老將軍。
渴望被驅魔一般的拉美黑暗歷史,從殖民國手中將他們解放的玻利瓦爾將軍反讓他們必須直面有了名字之後,更要面對的是那名字背後的自己究竟是什麼。這道哲學命題讓奴役太久的群體不堪負荷,正如四十七歲的將軍完成了解放大業,在最後的旅程中,卻要面對於「將軍」這個頭銜之外,真正的自己又是什麼?
除了「將軍」這座迷宮,頭銜外的自己是否仍有嗡鳴線索?與將軍對照的是一良心將軍蘇克雷,也是玻利瓦爾認為最有能力帶領共和國的良知武將,但蘇克雷的心智卻知道故土在殖民的夢魘中未醒,他說:「這裡不缺總統,缺的是有能力的鎮暴之士。」然而不爭的蘇克雷卻被刺殺在山區之中,如一朵鮮活不堪外界的虛幻大夢。
未老先衰的將軍始終記得一八二六年那個戰勝的光榮夜晚,他每敬一次酒便說:「西班牙人已從秘魯幅員廣闊的土地上消失無蹤。」他親口說,這片遼闊的大陸在這天已完成獨立大業,要推動的是史無前例的國家聯盟……如今的讀者來看,他的誓言如一露珠,如此可喜,彷彿少年。他為啟動這願景,將人生柴火盡數點燃,但理想與生命如全然交織,那夢做完之時,人生又剩下多深的夜空。
這本書以哲學家海德格的「以死向生」回推生命的本質:如何才是綻放?夢想枯萎時人生又是如何?
馬奎斯是如此寫著老將軍死前的最後一幕:「這時他雙手環抱胸前,開始聽見榨糖廠的奴隸們嘹亮的歌聲,高唱六點鐘的聖母經,他看見窗外天空上即將永遠消逝的閃耀金星,長年積雪的峰頂,新長出的藤蔓植物,但是他看不到下個禮拜六下午綻放的小巧的黃色鐘形花,那天屋子將因為舉辦喪事緊閉,而在他人生最後的光芒熄滅之後,往後的幾個世紀內,再也不會見到一樣的生命。」
如此,將軍終於能渺小地收尾,一生壯闊能見容在一朵花下、一句奴隸唱的詩歌前,這樣向死而生的重生手法,一生榮辱都不算什麼,卑微讓人自由如風中之塵。
這本書雖集中在將軍最後的死亡隱喻,他的功績看似徒勞,他的悔恨感覺難堪,但這些積重難返,都足以輕盈地一問:「那將軍還不是將軍之前是什麼樣的人呢?」
他臨死前聞到聖馬特奧製糖廠的氣味,因此回到了他很早就失去父母的前半生,後來娶了妻子,曾是個擁有田產的公子哥。妻子死後,他不再談亡妻,把她放在一個比遺忘更深的位置,這是一個沒有她才能繼續下去的粗暴手段。後來他擁有無數情人,但都屬於將軍的床伴,沒有從前那公子哥的愛人。
他崇拜拿破崙,憧憬巴黎文明,他追求一個理想國,卻始終不是真的活在被他解放的南美。在他遺忘的「失去」裡,將軍以國家為愛人,投影在一個巨大的實現中而角色化了自己。這書中迷途的是將軍,失去的是他自己。
書中一開始提到的聖女貞德(她所遭到的背叛卻成就其聖名),將軍在旅程中撿到癩皮狗是對自己的憐憫。馬奎斯的視角總是這樣超然,讓人看到萬物無分高低,各有其成全。
如果《百年孤寂》是馬奎斯對於全人類的未來所寫的魔幻預言,那麼《迷宮中的將軍》則是在盛名之後,無論好與壞,都將面對屬於自己的斷崖。而歷史嘛,放心,背叛終究是它的主題。
《迷宮中的將軍》是那麼美的個人史詩,以死來成就百般滋味,沒有一種滋味不夾雜著腐朽與壯盛。即使將軍在世人眼中是個悲劇,但他的萬般狼狽與終於安息,竟留給仍活在虛妄假象裡的我們,一則無庸置疑的愛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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