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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氣都喘不過來。「看得出。」我終於想法子把這隻大動物給推開了,退到角落也許比較安全些。「牠經常會……胃腸脹氣得厲害嗎?」
好像是回答我的問題似的,這條狗放出一股幾乎摸都摸得到的硫磺氣波,直朝我衝來。顯然是見了人太興奮,刺激了西瑞克的弱點。我直覺地把手蒙住臉,好一陣子都不敢說話。
「妳指的就是這個嗎?」
朗尼太太用一條蕾絲手帕扇著鼻子,白皙的臉上泛起兩道紅暈。
「是的。」她回答的聲音幾乎快聽不見了。「是的,就是為了這個。」
「好吧!」我簡潔地說,「這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到別的房間去,談談如何控制牠的食物,和一些其他該注意的事情。」
我發現原因是西瑞克的肉吃得太多了。我擬了一張飲食表,減少蛋白質的攝取,增加碳水化合物。另外開了高嶺土和制酸劑混合的藥,給牠早晚服下。臨走時,我是充滿了信心的。
當朗尼太太又打電話來時,我早忘了這事。
「哈利先生,看來西瑞克沒有什麼進步。」
「呃,聽妳這麼說我真抱歉。牠仍然……呃……仍然……仍然還是那樣?」我想了好一陣子。「告訴妳吧!──就算現在去看牠,我看也不可能幫上什麼忙。我看一、兩個星期妳完全不要給牠吃肉,只給牠吃餅乾和烤箱烤的黑麥麵包,再餵些蔬菜。我會給妳一些藥粉,混在狗食中給牠吃下,或許妳順道來一趟。」
這種藥粉是相當有效的吸收劑混合物,我很有信心。想不到一個星期後,朗尼太太的電話又來了。
「哈利先生,一點都沒改進!」她的聲音顫抖著。「我……我希望你能再來看看牠。」
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要去看那隻完全健康的狗,可是在電話中我還是答應了。這天著實很忙,忙到晚上六點才趕到桂廬去。只見車道上停了好幾輛車。走進屋子,看到朗尼太太和一些客人在一塊喝酒;那些賓客就像她本身一樣──上流社會的人物,顯然非常文雅高尚。穿著一身工作服的我,站在這群高雅的人群中,覺得自己像個鄉巴佬。
朗尼太太領我到廚房去。剛打開門,西瑞克快活地蹦出來,衝到賓客之中。霎時,一位穿著考究的紳士,瘋狂地想推開西瑞克搭在他身上的一雙大腳,腳爪扯碎了他的背心。最後損失了幾顆釦子,總算掙脫了牠。西瑞克的注意力又轉向女士們中的一位。當我拖開狗時,她的衣服差點被牠扯開了。
這間優雅的客廳,頓時一陣子大混亂,喧囂騷動。大狗四處亂跑,女主人急得大叫想制止牠。沒有多久,我察覺到混亂中,還有某一種暗氣湧至,室內空氣立刻變得惡臭,顯然是西瑞克不幸的毛病又犯了。
我盡力把這條狗趕出客廳,可是牠似乎不懂得什麼叫服從,結果一點用也沒有。隨著尷尬場面加大,我這才明白朗尼太太面對的問題可真嚴重哩!大部分的狗偶爾也會放屁,可是西瑞克是隨時隨地都會放出屁來。無聲的屁或許很臭,可是西瑞克的響屁臭得也較這群客人吃不消。
西瑞克更糟的是──每放了一個大響屁之後,牠一副詢問的神情,轉過頭來看看自己的屁股,然後雀躍歡跳在客廳到處亂跑,好像那個屁還看得見,牠決心要把它逮著。
好像花了整年的工夫,才把這條大狗弄了出去。朗尼太太把門開得大大的,我終於引牠從門裡跑了出去,可是這條狗還沒完哩。跑出去的時候,迅速抬起一隻後腿,朝著我乾淨的褲管就撒上一泡尿。
從那晚以後,我也投身於朗尼太太的奮戰中。我感到她非常絕望,需要我的幫助。我經常造訪,試了無數種治療法。同時也向西格請教這問題,他建議讓西瑞克節食,只給牠吃一種深灰色的餅乾。西瑞克津津有味吃了一大堆,可是這回又像以前一樣,老毛病依然如故,一丁點也沒有改善。
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在想著謎一般的朗尼太太。她在德祿鎮住了好幾年了,可是鎮上的居民對她所知不多。大家爭論她到底是個寡婦呢還是和丈夫分居了?可是我對這種事情並無興趣。對我而言,最神祕的一點就是她怎麼會養條像西瑞克那麼大老粗的狗。
很難再想出還會有什麼狗,比西瑞克更不適合她的風格。除了西瑞克那令人遺憾的毛病之外,每一方面都和她完全不搭調──笨頭笨腦的西瑞克,個性魯莽難馴服,活動外向,完全不適合女主人家宅的優雅格調。我一直沒查出這樣的女主人怎麼會養了這樣的一條狗。想不到,到頭來我倒發現,竟然還有個人非常欣賞西瑞克哩!
這人叫康芬頓,是個退休的農場工人,常到桂廬做零工,平均每星期來三天。當我離開時,這條拳師狗在車道上蹦蹦跳跳,老人看到牠,欣賞地讚道:
「天啊!」他說,「真是條好狗!」
「是啊,老康,牠可真是條好狗。」我衷心說。跟西瑞克混熟了之後,簡直沒辦法不喜歡牠。牠那麼友善,一點惡意也沒有。牠不斷散發出氣味,不僅排出毒死人的臭氣,同時也有一團熱烘烘的和氣。當牠扯落人們鈕釦和對著人們褲管撒尿時,仍是一派天真友善。
「瞧牠的腿!」老康興奮地說,狂喜地盯著肌肉結實的大腿。「牠竟然能輕鬆的跳過大門,好像根本沒那門似的。牠真是條了不起的狗!」
他說話時,我突然發現,老康會看著西瑞克那麼中意,實在是他們兩個還頗為神似呢:頭腦不發達,雙肩有力,體格壯得像條公牛,老康一張大臉經常咧著嘴笑──他和那條狗真像。
「啊!夫人讓牠到花園裡來玩,我一向喜歡牠。」老康繼續說道,他說話時帶著奇特的鼻音。「牠實在是個好伴侶。」
我瞇著眼睛看著他。他只是在戶外看到西瑞克,難怪他沒發現西瑞克的毛病。
回到診所的路上,我一直苦苦思索,為什麼對西瑞克的種種治療法都一無所成。為這種病煩惱實在荒唐,可是,無疑的我已成了受害者,連西格也感染了我的煩惱。當我從車子裡鑽出來,他從診所階梯拾階而下,一把挽著我的手臂。
「吉米,你去過桂廬了?告訴我,」他掛慮地詢問著,「你那條愛放屁的拳師狗今天怎麼樣了?」
「恐怕還是老樣子。」我回答道。西格同情地搖搖頭。
我們兩個都被打敗了。若在那時葉綠素藥片已經問世,或許還有幫助。可是我已經試過所有的藥,而情況依舊。如果狗兒的主人是別人而不是朗尼太太,情況也不至於這麼糟。我發現即使和她討論這事,也都變成難以忍受。
西格還在當學生的弟弟屈生也幫不上忙。他在診所,專揀他喜歡的病例看。可是他對西瑞克的徵兆,立刻顯得很有興趣,堅持要和我一起去。去過一次,我就沒有再帶他去了。那回,當我們進屋後,西瑞克從牠女主人身邊蹦了出來,立刻放了一個特別響的屁,像是對我們的招呼。
屈生立刻戲劇性的伸出手高聲說道:「溫柔的唇是絕不會說謊的!高雅的狗果然文氣沖天!」
他就去了這麼一次,又給我添了麻煩,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那時,我還不知道有更大的打擊等著我。幾天之後,朗尼太太又打電話來了。
「哈利先生,我有一個朋友有一隻好可愛的拳師母狗,她已帶牠來和西瑞克交配。」
「呃?」
「她要把她的母狗和我的狗交配。」
「和西瑞克?……」我緊抓著桌沿,這不可能是真的吧!「那麼……妳同意了嗎?」
「是啊!我當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