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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藥粉是種藥性相當強的吸收劑混合物,因此,我相信它絕對治得了那個毛病了。可是一個禮拜後,郎太太又打來了電話。
「還是一點變化也沒有,哈利先生,」她的聲音這次又抖了起來。「我……我真的希望你能再過來看看牠。」
我想不出有什麼道理再去看那條健康十足的狗,不過我還是答應了她。這天,我的事情很忙,直到六點後,我才有空轉到了「桂廬」,只見花園裡停了好幾輛汽車,而在我進屋後,看見郎太太請了幾個人來喝酒,幾個和她一樣有錢的人,而且顯然都很高貴。一比較之下,我覺得自己穿著這身工作服,實在有點像個鄉巴佬。
郎太太正要帶我到廚房時,廚房門忽然砰的一聲打了開來,緊接著,西瑞就欣喜若狂地跳到客人當中。不到一秒鐘,只見一個長相斯文的先生瘋狂地抵擋著西瑞那雙大腳,以保護他的背心。最後,他以幾顆鈕釦的代價逃了開,而那拳師狗又把注意力轉到了一位女士身上。在我拚命把西瑞拖走時,她正瀕於衣衫全落的危險。
這間原本祥和的屋子此時爆發了一場騷亂。隨著那條大狗的橫衝直撞,各個角落充滿著賓客的驚叫聲,以及女主人的哀求聲。可是不久後,我發覺這場混亂中又出現了一個更可怕的情況──屋裡的空氣很快地充滿了強烈的惡臭,顯然,西瑞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想盡了辦法要把那條狗引到屋外,可是牠好像不懂什麼叫服從,使得我白白追了牠一場。而隨著尷尬場面的加大,我頭一次了解郎太太碰到的問題有多嚴重。大部分的狗偶爾也會放一、兩個屁,可是西瑞卻不一樣,牠隨時隨地都在放。雖然人們說:「響屁不臭,臭屁不響。」可是在這樣一群高貴的人當中,牠的響屁無疑更讓人吃不消。
更讓人受不了的是,每放一個響屁後,西瑞都會莫名其妙地回頭看看屁股,然後傻乎乎地在屋裡追來追去,就好像牠看得見那個臭屁似的,而且決心把它給逮到。
我花了好像有一年的時間才終於把牠給弄了出來。在我引牠向外去時,郎太太幫我把門敞得開開的,可是那個死東西卻還不甘心。在往外去時,牠迅速蹺起了一隻腳,衝著我一條乾淨褲管便狠狠撒了一泡尿。
從那天晚上以後,我便為郎太太投入了這場奮戰。我覺得她亟需我的幫助,所以去了她那兒好幾次,並試了好幾種法子。我還向我的夥伴西格請教過這個問題,而他建議我用木炭餅乾做為西瑞的伙食。這種餅乾,西瑞一頓就吃一大堆,而且顯然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就跟別的東西一樣,木炭餅乾一點也沒改變牠的情況。
除此之外,我還一直思索著郎太太身上的謎。她住在德祿鎮已經有好幾年了,可是鎮上的人一點也不清楚她。他們時常會為了她究竟是寡婦還是跟她先生分居了而爭辯,可是我對那種事卻沒啥子興趣。對我來說,最大的謎該是:她究竟是怎麼跟西瑞那樣一條狗扯上關係的。
我實在想不出比西瑞更不適合她個性的動物了。除了那令人遺憾的毛病之外,牠在每一方面也都跟她完全相反。牠不但笨頭笨腦,而且魯莽、外向,怎麼說都不適合她那高尚、文雅的家庭。雖然我從沒查出他們是怎麼湊在一塊的,可是在去了幾趟後,我發現西瑞竟然還有一位仰慕者。
他叫老康,是一個退休的農場工人,現在靠做點整理花園的零工過活,平均每週都到「桂廬」三次。每次我離開時,那拳師狗都會跑到外面,又跳又叫地跟在我後頭,而這時候,那個老人總會毫不隱瞞地讚賞牠。
「乖乖!」他說:「真是個好傢伙!」
「沒錯,老康,牠的確是條好狗。」而且,我說這話是真心的。在你跟西瑞混熟了後,你還真不能不喜歡上牠。牠是那麼親切、善良,而且經常會發出一些氣味,不僅僅是臭死人的毒氣,更有甜死人的好脾氣。在扯落別人的鈕釦或衝著他們的褲子撒尿時,牠的態度可是完全出自於天真無邪,而且是為了討好他們才這麼做的呢!
「看看牠那幾條腿!」老康一邊吐著氣,一邊神魂顛倒地盯著那條狗結實的大腿。「我的媽呀!牠能跳過那個柵門,就好像根本沒那回事兒似的。這才真是我心目中的一條狗!」
在他說這些話時,我忽然想到,西瑞所以那麼吸引他,是因為他跟那拳師狗實在很像:沒有腦袋過重的負擔,長得跟條公牛似的,有一副結實的肩膀,還有一張經常咧嘴在笑的大傻瓜臉。其實,他們根本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太太每次放牠出來到花園玩,我都好喜歡牠,」老康接著說。他講話時總是帶著一種奇怪的鼻音。「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夥伴。」
我瞇著眼睛看了看他。也難怪他沒注意到西瑞的毛病,因為他總是在戶外才看到牠。
我在回診所的路上,苦思著我的治療法一無所獲這個事實。雖然為了這麼一種病症發愁有點荒唐,但是無疑地,這件事已經使我傷起腦筋了。不但如此,我還把我的煩惱傳給了西格。我下了車後,他從診所的台階走下來,握住了我一隻胳臂。
「你到桂廬去了,是吧?告訴我,」他關心地問:「你那隻放屁狗今天好了點沒有?」
「恐怕還是老樣子。」我回答說,而我的夥伴同情地搖了搖頭。
我們兩個人都被打敗了。要是那個時代有葉綠素藥劑的話,說不定也就能扭轉局勢了,但是事實上,我已經用盡了一切辦法。看來,沒有東西改變得了這種情況了。此外,假如狗主人是郎太太之外任何一個人的話,事情或許也就不會這麼糟糕,我發覺,即使只是和她討論那件事,也都變成了一件難以忍受的事。
西格的學生弟弟屈生一樣也沒幫上忙。在執行業務上,他對於要看的病非常挑剔,可是他卻立刻被西瑞的症狀吸引住了,而且有一次堅持要跟我一起去。那次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帶他去過,因為我們一進了屋後,那條狗唰地一下從女主人身邊跳過來,立刻放了一個特別響的臭屁,就好像是放禮炮歡迎我們似的。
屈生急忙揮出一隻手掌,做出演話劇似的手勢,高聲朗誦說:「跑呀!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這就是他唯一一次的登門拜訪,而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我也已經有夠多麻煩了。